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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5

真敢聊!

沈俊彬正在屏息凝神地合计哪儿有麻绳和砍刀,这个人渣, 还专程哪壶不开提哪壶?

“有忌口吗?”盛骁走近, 又掀开了几个罩盅。

被灯光一晃,他的微笑似乎和在大庭广众之下时没什么区别, 带着一点儿客气, 尺度点到即止, 让人不禁自我怀疑,刚才判断他笑得别有深意只是个多心的错觉。

盛骁问:“我去外面给你拿两个水煮蛋?今天好像还有包子。”

这厮现在就算拿出满汉全席也于事无补, 社会有责任教育每一个人充分领会及时缴清拖欠与造成不良影响后再补缴所付出代价的不同。

“用不着。”沈俊彬气势依旧, 拒人千里, 夹起来一个饼, 妥妥地放在盘子上。

但盛骁还是端了一只瓷盘进来。两个煮蛋在一圈白白胖胖的包子包围里滚来滚去,活像一部人畜无害的低龄动画。

他把盘子放在两人之间,甚至托着边缘下方,礼貌地朝沈俊彬推了一点儿。

这人粉饰太平的态度和技术令人恨之入骨, 却又无处着力。沈俊彬掐灭了另盛骁当场出丑的念头——不是因为他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好脾气, 而是假设这家伙平时也这么会做人, 那么即便他撕破脸把人推到大厅, 顺利地打得他鼻青脸肿,舆论也不会站在自己这一方。

从前令他如沐春风的笑容此刻看了浑身不舒服,他把包子假想成盛骁本人, 狠狠咬了一口。

素馅的。

不,盛骁配不上素包子这充满健康活力的身份,他外表光鲜靓丽, 馅料肯定是调了味的肥肉,吃着喷香一时,进肚就变成隐疾,体会过的人看一口就饱了!

“沈俊彬。”盛骁突然喊他。

沈俊彬:“……”

这三个字如一只有力的大手,冷不丁地将刚刚登陆不久的他拖回了记忆的深潭。

盛骁似乎有假正经的瘾,在店里几乎不直呼同事的名字,尤其是平级。要不是去了他家一趟,沈俊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把几年份量的称呼都听回来。

被盛骁亲口一喊,那日细细碎碎不绝如缕的呼唤如同局部爆发的山洪,不由分说地灌入他两耳,将他的思维瞬间淹没,手指和西装之下陷入软凳的某个部位被这个声音成功训练出了条件反射,下意识地一紧。

他把包子捏变了形:“干什么?”

盛骁饶有兴致地看看他,坐得靠近了一点儿:“我想起来一件事。”

被记忆控制的症状转瞬即逝,沈俊彬的心气儿重占高地,嫌恶地瞪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嗯……”盛骁竟然真有谈正事的架势,“你知道什么样的人容易变成工作狂吗?”

他压低了声音:“销售部冯总,知道吧?”

“当然知道。”看这厮说话神神秘秘的架势就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事。穿梭职场的经验告诉沈俊彬应当远离工作之外的八卦,一个专业的经理人不必对同事工作热情的原动力探究太多。

可盛骁的眼尾却像一只钩子,挑住他的领子,把他抓了回来。

沈俊彬皱眉问:“冯总怎么了?”

盛骁露齿一笑:“是不是疯婆子?”

“你懂个屁!”沈俊彬发觉自己耐心倾听这人说完话只是个无意义的形式,他根本没心情跟盛骁坐下来交流,不管从这人口中听到任何观点他都能破口大骂一场。

他三忍两忍才控制了自己的音量:“不拼命,能得了干销售吗!”

他过滤掉了许多不适宜在公众场合出现的字眼,譬如:你以为普通人都像你一样活得这么轻松?你以为一年几千万的业绩能靠和人睡觉睡出来?哪个销售不是起早贪黑地跟客户推心置腹,不厌其烦修改合同,在社交工具里成组成组地发美化过的图片?

“我不是这个意思。”盛骁喝了口清茶,“她老公出轨,正闹离婚呢,店里都知道了,就你新来不知道。”

冯总今年恐怕四十有五了,并非美人迟暮,纯粹是靠着职位和收入维持着风韵犹存。坦白说,以她的条件,婚姻破裂也不太能引得成功男士的关心。

满打满算,沈俊彬和盛骁没一起正经吃过几次饭,他们俩的工作时间有点儿对不上,但盛骁今天不但一改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煎包鸡蛋大米粥地在他面前一口口地吃着,还谈论家长里短。

未免接地气接得有些反常了。

沈俊彬震惊地看着他,警惕道:“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跟你说一声,免得你以后跟她提这个事儿,踩雷了。”盛骁道,“她不光自己整天不下班,还爱拉着她们组的那些个小业务员和美工一起加班。你说那些小姑娘约会也不能约,电影也不能看,这么做是不是挺残忍的?”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沈俊彬拧起眉头,“关我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一般人什么样的人喜欢加班,什么样的人喜欢虐待下属,剥夺她们的生活乐趣。”盛骁随意一抬手,胳膊搭在了沈俊彬身后的椅背上,“让手底下的人加班加点培训摆台——当然,我是没关系,反正练的人不是我,但你不用考虑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吗?说不定人家会认为你也……”

盛骁一顿,意识到由他对沈俊彬说“老公不回家”,气氛有些微妙。

他试着换个说法:“听说内分泌失调的人通常情绪不稳定,一发脾气就容易迁怒……”

看沈俊彬的脸色,盛骁感觉这个效果也不怎么理想。

他不是想影射沈俊彬如何如何,他的本意只是想暗示沈俊彬下次可以把培训计划提前穿插到下一个月的计划表里,如果嫌报备培训部麻烦,也可以替换掉个别课时,总比临时加训,让手下人怨念深重要好得多。

但他没有立场对餐饮部的培训工作指手画脚,只能采用迂回策略。

好像迂错路了。

他忙解释:“当然,你没失调。我的意思是……”

“盛骁!”解释为时已晚,沈俊彬粗暴打断了他。

盛骁:“……嗯?”

“你想恶心我是吗?”沈俊彬从唇齿间不太顺畅地往外一个个迸字儿,“想让我看到你就恶心,主动离你远点儿,最好再也别跟你搭腔,别跟你坐一块儿吃饭,是吗?”

“不是啊。”盛骁有口难辩。

他搜肠刮肚的苦口婆心全毁在这两个不恰当的类比上了。他怎么会说着说着话嘴上就开始胡说八道了呢?这不是他的正常水平。

沈俊彬一把拍掉了他搭在椅背上的胳膊:“我说的‘两清’是上你床之前。现在,你还想‘两清’啊?”

“……”盛骁一愣。

“no way!”沈俊彬冷笑,“哦,对不起,对您来说,应当是‘no door’,这么说您能理解吗?”

盛骁的脸颊难得地腾上了一股热气,这体验难以言喻。

他没有根据地猜想,脸上的两朵热气一定聚成了云彩的形状,左右各一。

短短几秒内,他脑内重放了数遍沈俊彬方才说的话,如抽丝剥茧一般辨别回味这话里可能蕴含的深意,并且尝试提取出了其中显而易见、直白明了的一层:“那你不想清啊。”

沈俊彬被他无辜而意外的表情气得七窍生烟,进入食道的半个包子卡在半截,难以继续下咽。

全世界仿佛约好了一般!只等他一出房间,就齐齐携手而来给他添堵,其中大将盛骁一马当先,战功显赫!

沈俊彬猛地把筷子朝桌面一扔:“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盛骁机警地抬手一拦,险些被迸起的筷子弹到脸上。

他恍惚发现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人五人六的“沈总监”,而是一棵长相标致的仙人掌。

从前他无论于公于私,只要一靠近就被扎得跳脚,但那天沈俊彬在他面前亲手脱去了自己带刺的外衣——如今这身刺,不过是摘下来之后再一根根安回去的,虚有其表,杀伤力着实有限。

看看咱们沈总监吧,盛骁心道,过得真的不容易。

本来就外强中干,芯儿是一汪眼泪倒灌而成的,刺是刚粘回去虚张声势的,只剩一层原装皮肉,还被他折腾坏了。

沈总已经这么生气了,他再不痛不痒,也太不尊重人啦。

盛骁使自己看起来尽量惊恐,问:“你想干什么!”

“你等着!”沈俊彬愤然起身,肺压一升再升。

他如果想好怎么办他,他就不会在这儿坐着吃饭了!

走到门口,沈俊彬觉得这话气势不够,又加深了一句:“我说话算话,没完!”

盛骁真的很好奇,回身抱着自己的椅背,认真地询问:“怎么个没完?”

无赖之人沈俊彬见过,但能将无赖无耻演绎得如此游刃有余的,盛骁是独一份。

他一双眼睛睁得像好奇宝宝,根本没有一星半点儿发自内心的紧张,仿佛只要对方能报出来一个戏名,阅尽千帆的他就知道对面之人开口要唱什么词。

谁给了他有恃无恐的自信?

反观自己,沈俊彬心情复杂得连自己都难以捋清。

“等等啊沈总,有话问你呢!”盛骁喊住他,舔了一下嘴,“你好点儿了没?”

他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下一次”,也不知道他们的“下一次”在哪儿,但他对于造成沈总监误工一周有些愧疚。

下一次,他可能会对沈俊彬温柔一些。

沈俊彬丝毫不在乎自己身在经理餐室外说话会不会被人听去,转头怒道:“关你屁事!”

这个人不太讲道理啊。

沈俊彬走了,盛骁拨拉拨拉桌上两根筷子,把它们排成首尾一致的整齐队形。

他仔细考虑了一会儿,要不要把沈总监遗落的这两根刺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