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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当晚,我赶到了第一人民医院,看着抢救室外变红的指示灯,焦躁万分,但又帮不上什么忙,这种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护士站的护士要我通知病人的家属,但我对妞妞的认识也仅限于工作那一步,于是我只好拨通了皮蛋与王美丽的电话。

王美丽很快就来了,她与我一样守在门口等着消息,而皮蛋因为醉酒,他来到医院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

“啥情况?出什么事了?”皮蛋一路狂奔过来,脸上的汗水几乎打湿了头发,本身带点高原红的脸蛋被不知是汗水还是鼻水染得黑里透红。

“馆长被车撞了,正在抢救。”我回答道。

“靠!哪个不长眼的,若是被我看见非拔了他的皮不可!人呢?肇事的人在哪?”皮蛋攥着拳头,恶狠狠的看着周围。

我回答道:“当时就跑了,后来救护车捡到他的手机才联系上的我。”

“还有这种事情!”皮蛋怒骂着,一身的火气发泄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大的人走在大街上还能被车撞?!”

我看了看皮蛋,觉得有必要告诉他刺猬警告我的那些话了,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有事想对你说。”

皮蛋看着我,“什么事你说!”

“哎?天南,怎么了?”

“你刚不是想和我说什么?”

皮蛋一连问了我三遍,但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突然看见他的身后多出了一个人,在医院白灿的灯光下身上的纹身格外明显,刺猬也来了。

“师父,馆长怎么样了?”刺猬在皮蛋面前佯装担心地说道。

皮蛋转过头,回应刺猬道:“抢救呢,但是肇事的人已经跑了,妈的到时候别让我找到他,不然老子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刺猬对于皮蛋恶狠的咒骂无动于衷,只是简单地安慰了两句,随后却说:“师父你也别生气了,你不是曾经说过吗?有时候这些都是命数,命中注定的东西躲也躲不掉。”

刺猬说这话时显得很自然,我冷笑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哼!真的是命数吗?我怎么觉得像是有人故意的。”

“啥?”皮蛋突然看着我,问道:“你说这个不是意外?”

我把目光移向了刺猬,冷笑道:“你觉得呢?这像个意外吗?”

“我?”刺猬一脸的茫然像,“我怎么知道?我在宿舍睡的好好的突然接到电话说馆长出事了,于是就一起赶过来了,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哪知道啊?”

皮蛋被我俩的谈话搞得不明所以,不过经过与刺猬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皮蛋已经全方位的相信了刺猬的每一句话,他甚至正在拜托刺猬动用钱四爷的关系找到这个肇事元凶。

刺猬点头答应了皮蛋的请求,而我知道他根本就不会这么做,因为只有我才知道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更不是命中注定,而是他背后的金主,也就是钱四爷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是抢救室的灯熄灭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我们赶紧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

医生取下眼镜,揉了揉疲倦而发红的眼睛,说道:“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了,现在生命体征正常,不过因为撞到头部造成了颅腔内出血的情况,至今还处于昏迷状态,这段时间需要转移到重点监护病房,暂时还不能让各位去见他。”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暂时的松了口气。

“师父,你也别太难过了。”刺猬对着皮蛋安慰道:“既然都已经这样了,我觉得现在你得扛得起大旗才是。”

皮蛋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抗什么?”

刺猬说道:“抗大旗!也就是得主起来事才对,你想啊,馆长现在出意外了,总得有人来主持局面才是吧?”

皮蛋想了想,猛地点了下头,“你说的对!再说别的也没有用,从明儿起公司里该怎样就怎样,为了妞妞馆长与在座的各位,我需要负起这个责任!”

王美丽毕竟是个女人,对于皮蛋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她木然地表示同意,而刺猬也在一旁不停地煽风点火。看着这一切的我,也感觉自己深深陷入了一个四面楚歌的境地。

妞妞住院后的这段时间殡仪馆变化很大,大家先是接到了一份总经办发来的通知,指明了在馆长住院的这段时间由皮蛋负责殡仪馆一切事务,紧接着在最短的时间内,高层领导们一改往日“控制成本”的方针,首先辞退了殡仪馆里以往没有正式编制的“合同工”,要知道除了我与王美丽这几个正式员工以外,这些“合同工”在这里起码也做了有半年以上,大家都相处得像一家人,但军令如山,谁也没有办法违抗,无奈之下我眼睁睁地看着平日里朝夕相伴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的减少。

这只是个开始,第二天作为股东之一的钱四爷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有了动作,他从不知道哪里派驻来了大量的人手,美其名曰“增员”,而增员来的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年轻男人,大部分都留着短寸的平头,身上还有着纹身。

但是变化最大的还是皮蛋,他在这里的地位简直像坐了火箭一般直线上升,每天上班时的他都像领导一样背着手各个部门挨个检查,所到之处那些小弟们都会很有眼色地叫他一声“思远哥”,我看着皮蛋被吹捧至膨胀的满足表情,就知道现在与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也许金钱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多疑,变得不相信任何人,但突然而至的权力却可以让一个人变得盲目,变得过于自信,皮蛋就是这样一种人,甚至在短短几天内他的性格都变得骄傲而又自负,我逐渐对他的看法产生了改变。

但这些事情都不是令我对他产生改变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某一天我应邀来到了馆长办公室,而邀我来的人,则是如今的代理馆长皮思远。

“你来啦!坐吧。”皮蛋半躺在众小弟给他增添的老板椅上,双眼微张地看着我。

我坐在他的对面,虽然与他之间只隔了一张办公桌的距离,但给我的感觉却像身处两个世界。

皮蛋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地对我说道:“兄弟,我俩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对吧?”

我象征性地应和着,不明白他到底要与我说什么。

皮蛋坐起了身子,短小的身材显得与那张宽大的老板椅格格不入,“兄弟,有些话我也不和你藏着掖着了,既然当初你来这里是卫总的安排,那我们也对你算是特殊照顾了,在工作方面谁也没有为难过你。”

我点点头,皮蛋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的,卫总是总公司的股东,必然有一些他决定的事情我们无权干涉,比如说安排你来这里上班。”

我回答道:“皮…思远馆长你别这样说,我就算来这里上班也从没有怠慢过一天,这些你都是看在眼里的。”

皮蛋点了点头,从桌子下方拿出来一叠报纸,随手一扔,扔在了我的面前,“打开看看。”

我把报纸翻开,却发现了很厚的一沓现金,我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皮蛋压低了声音,“我希望从明天起,你能另寻个出路。”

听到这话,我猛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想让我走也用不着这种方法,如果我觉得自己没有价值的话现在就会走,不需要任何人去说!”

说完后我把那塌钱推了回去,“你也别和我搞这些拐弯抹角的!”

皮蛋做出为难的表情说道:“按理说吧,我觉得你这人做事也挺认真,而且工作态度也不错,但我也有我的难处,你也知道我这刚代理馆长职务没几天,很多事情…额,怎么说呢,身不由己你懂么?”

我看着皮蛋,觉得他现在我眼里简直就是个陌生人,我问道:“我还是麻烦你把话说清楚一点。”

皮蛋四下看了看,小声凑在我面前低声说道:“让你离开这里并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说…我也有压力,你懂么?”他指了指头顶。

我顿时明白了,原来他嘴里所说的压力,无非也就是来自于公司的三个高层领导,方远,钱四爷与南宫梅,至于是哪个,我暗暗琢磨了一下,觉得哪个都有可能,顿时心凉了半截。

我两手一摊,“行了,你说的意思我懂,我不是那么没眼力见的人。”

“呵呵,好好,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哦!”皮蛋笑眯眯地说道。

“等等!”我伸手示意他等一下,“但我可没说是现在,也不是明天!”

皮蛋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那你什么意思?”

我回答道:“有些事情还没了,等了了的时候我自然就会走。”

他问道:“什么事?大不了你交给我我帮你去做。”

我摇摇头,“这事你做不了。”

“呵?”皮蛋靠回了老板椅上,满脸都是自负的表情,“虽说我现在是暂代馆长一职,但权力还是有一点的,有什么事情是你能做我做不到的?”

我站起身,双手撑着身体盯着他说道:“你觉得妞妞馆长的车祸是意外吗?”

被我这么一问,皮蛋顿时警觉了起来,但他很快就把目光移了开来,“那是个意外。”

“意外?”我伸出手把他的头扭向了我这边,盯着他的目光说道:“那为什么我不这么认为?”

皮蛋摆开我的手,干脆站起了身背对着我说道:“大家都说是意外了,能不是吗?”

“皮思远!”我大声叫着他的名字,“按理说你和妞妞在一起共事的时间比我长,而这次钱四爷他们入股公司做的那些事情难道你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对劲吗?”

皮蛋没有回应,我索性把他与刺猬拜把子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包括刺猬警告我的那些话统统说了出来。但我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半响,皮蛋干涩的声音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沉默,“那是个意外…”

看到他的反应我突然明白了,低声说道:“原来这事你也有份!”

“什么有份?”皮蛋转过身,大声斥责道:“说了是意外就是意外,你不要再问了行不行!”

从他的反应我能确定这事与他脱离不了干系,于是我冲着他冷笑一声,“哼!行!你想怎么说,那是你的问题,但我告诉你,我早晚会走,不过不是现在,我必须要等妞妞醒来告诉我他出事确实是个意外,我才走得甘心。”

我敲了敲桌子上的钱,“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人都挤兑走,先是妞妞,现在又是我,但你回去给你主子说!你们做任何事情我都在盯着!不要想打一点的坏主意!”

“你…你给我回来!听到没有!”皮蛋气急败坏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此时我已经走出了他的办公室,而我却更加确定这帮人肯定在计划着什么,既然这样,我就需要找人帮忙,必须查清楚这些事情以后一并汇报给在台湾那边疗养的卫总,甚至希望卫总能把这事告诉最大的股东方正元。

我想到了一个人,曾与我在一起“患难”过的好兄弟,南宫建国,对于他这种人,潜入到别人的家里或者办公室里安放个窃听器或者监视器什么的简直是小菜一碟,去找他准没错,还能顺便再问一点梅子的事情。

说做就做,我立刻动身来到了南宫建国的那座小破平房,平日里白天这家伙都是在睡觉的,只有晚上才“上班”,所以我轻手轻脚地翻过了他家的墙头,轻车熟路地进到了屋子里。

果不其然,从里屋传来了微微的鼾声,既然是老朋友了,我也没必要与他客气,径直走进了里屋,猛地一屁股坐在他的被窝上,“嘿!醒醒!”

睡梦中的南宫建国大叫一声,猛地惊醒了,仔细盯着我半响才发现原来找上门的不是警察,看样子真应了那句话,最贼心虚。

“嗨哟!你他妈吓死我了,搞什么啊?来了也不敲门。”他略带点起床气抱怨着。

我点上两根烟,一根含在嘴里,一根送到了他的嘴边,调侃道:“敲门有用吗?谁不知道你这种夜行动物都是白天睡觉的,再说了,你去别人家‘上工’的时候也没见你敲过门啊!”

南宫呵呵两声,准备穿衣服下床,不过动作到一半就停了住,他半躺在床上问我:“找我啥事啊?”

我本想和他说帮助我调查钱四爷的事情,但突然发觉我俩的动作非常不雅,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一个躺在床上,另一个坐在他身上,而俩人之间仅仅就隔了床薄被子,我尴尬地下了床,扯了扯他的被子,“得得得!先穿好衣服再说!”

南宫忙把被子在身上裹了裹紧,连声说道:“别…别…你就坐那说吧,要喝水桌子上有,自己倒就行…”

看见他这模样,我泛起了一点恶作剧的小心思,我对着他坏笑着说道:“哎哟…怕什么不敢出来,莫不是…晨勃了吧哈哈哈!”

话没说完,我趁他不注意一把拉开了他的被子,拿出手机准备照下他的样,但我却看见了不该看见,甚至令我心如刀绞的一副画面。

他的右手包扎着厚实的纱布,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他动作非常不自然,原来这只受伤的手一直藏在了被子里。

“你…”我指着他受伤的手半响说不出话来。

“没,没事,就是前几天去一人家不小心弄伤了。”

这时的我想起了一个场景,就在几天以前,那个潜入到殡仪馆的贼人,打破玻璃逃走前不小心按在了一块竖起的碎玻璃上,我猜那个伤口很深,甚至到了需要缝针的地步,而面前的南宫建国,他却刻意的要隐藏起自己受伤的手。

那个贼人本可以在太平间一棍子敲下来把我打晕,他却没有那么做。

那个贼人在出口被锁死以后,本可以凭借着手里的武器打伤我和皮蛋冲出去,他也没有那么做,反而是用了像杂技般的动作选择了最危险的方式,打破玻璃从二楼跳下来也要避免与我的正面冲突。

这一幕幕的前因后果终于在我的脑海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逻辑,那天晚上的贼人,就是面前的南宫建国。

一想到南宫梅早已在钱四爷的手下做事,那她哥的身手比她更好,那么俩人都归顺于了钱四爷的手下,这也并不是稀奇事。

“你…”我的语气都变得颤抖,半响,才说道:“那天晚上的贼竟然是你?想不到你们兄妹俩竟敢都在为钱四爷做事!”

南宫建国神色紧张地解释道:“没,没有,你别乱想,梅子那姑娘跟谁做事是她的事,我向来都是自己单干的。”

他的解释很苍白,我左右看了看,本身就简单的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家具,我突然打开了床边的衣柜,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黑色只露出眼睛的面罩与一套黑色的夜行服,正是那天晚上贼人所穿的那套。

我指着那身衣服,又指了指他受伤的手,“你还想说什么?”

他的脸色越来越沉,最终像下定了决心似地说道:“天南,我和你说实话,你还是赶紧离开那里吧,听我的,我不会害你…”

“我信你个鬼!”我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想不到拳头竟然也那么疼,一种被骨头硌到肉的痛楚,还有一种更深切的疼痛传进了心里。

我几乎忘记了是怎样从他的房子里离开的,只知道我俩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而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我相信是真的为了我好,但我却第一次对有些人有了深深的憎恨,对方远的,对钱四爷的,甚至对南宫建国的,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对梅子恨不起来,每当我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与梅子现在的变化,我的心里竟然像揪在了一起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