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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良玉无良媒

秦良玉不答话,施施然迈着步子,陆景淮伸手在她面前上下晃了晃:“你有心事?”

秦良玉面沉如水:“嗯。”

陆景淮无奈追问:“什么心事?”想起方才众人所说,他又冷哼一声,“若是我未猜错,是曹家屡屡被拒后,直接派人散播谣言,逼你下嫁一事吧?”

“嗯。”秦良玉抬了抬眼,这才道,“他非真心求娶,我也没有成家的想法。先不说这事了,家中饭菜大约已经出锅,我们走快些。”

陆景淮原本还想问问她,若是她心中那人站在她面前,她的想法是否还会如此坚定,此时忽听她说要走快些,当下俊脸一白。幼时被秦良玉强行拉着展示轻功满院飞的事情不期然跃上脑海,他正要伸手制止秦良玉,便被她握住手腕,而后纵身一跃,两人便顺着陡峭山势直下。衣袍翻飞,耳边风声凌厉,陆景淮被吹得睁不开眼,心也跟着翻了几次,几欲跳出胸腔。

落地后,秦良玉神态自若地瞧了衣衫不整、儒巾斜挡在眼前的陆景淮一眼,疑惑地道:“你怎么这副模样?”

陆景淮慌忙地推开她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到山脚下,扶住一棵小树,俯身狂呕起来,边吐边赞扬道:“你的轻功,越发了得了,呕……”

暮色四合,小镇上行人皆已归家,街道上只剩白日里过路人随手留下的果皮、竹签,以及被秋风扫下的落叶。忠州天气多变,白日里还是晴朗的天,到了晚上便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因要下雨,晚风尤其大。

秦家在镇子的东面,端端正正的房子,并非达官显贵家的高基重檐、重重院落,只是寻常的朱墙瓦黛,不奢华却十分温馨。

秦良玉同陆景淮加快步伐,两人前脚刚迈入门槛,后脚大雨便倾盆而下。

下人见两人回来,急忙过去行礼。往日给秦良玉打扫屋子的丫鬟生得水灵,甚讨秦良玉喜欢,借着给秦良玉撑伞的工夫,低声道:“小姐,城东的张媒婆又来替曹家说亲了。”

秦良玉的脚步硬生生顿在原地,再一想还要想些托词将人打发了,身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因她从小面上的表情便不怎么丰富,此时最大的反应也不过是眨了两下眼睛。她淡淡地瞧了一眼灯火通亮的前屋,转头对丫鬟道:“我回房了,母亲问起,你便说我还未归家。”

陆景淮甚是从容地拉住她:“方才这么多人跑过来行礼,你以为媒人有眼疾?再者她好歹是长辈,你这么做有失礼数,不好不好。”

秦良玉:“……”

秦良玉拖着步子跟在陆景淮身后进了正屋,便见手戴上等羊脂玉玉镯,头插金簪,浅绿褙子下配了条大红色花裙子的张媒婆正坐在下首同秦载阳夫妇说着话。张媒婆已是徐娘半老的年纪,往日说成的亲事少说也有千来桩,可谓是见惯了大小人物,方圆百里的百姓,无论老少,见面皆唤她一声张姨。

见过大世面的张媒婆在与秦载阳夫妇说话时,神色间也不免有些局促。毕竟给这种五个儿女各有千秋,且大多以杀人见长的官宦人家说媒,她心中也是十分有压力的。此时见陆景淮与秦良玉回来了,她急忙站起来行礼,目光扫过陆景淮时,眼里的光恨不能在陆景淮身上烧出个窟窿,再一瞧秦良玉,那阵光忽闪了几下,登时熄灭。

方才秦良玉隔着雨幕瞧见张媒婆时,还以为是谁家筐中的绿缨红萝卜成了精,吓得半晌没敢迈步,此时见她行礼,这才应了一声,又随着陆景淮向秦载阳夫妇行礼。

“景淮啊,你来,为父有话同你说。”原本端坐在雕花红木圈椅上,正盘着手中一百〇八颗小叶紫檀手串的秦载阳朝陆景淮招了招手,“走,我们去书房说。”

秦载阳长相文雅,虽常年在日光暴晒下教武,皮肤却仍白皙,秦家几个孩子晒不黑这点便是随了他。

经过秦良玉时,秦载阳拍了拍秦良玉的肩膀,暗暗朝她使了个眼色:爹带着你三哥先行一步,这事你自己掂量吧。

秦良玉面无表情地与她爹对视。

秦载阳:“……”

秦载阳与陆景淮一走,张媒婆面上的局促之意少了许多,见秦夫人容氏满面慈爱地将秦良玉叫到身边,不屑地撇了撇嘴,开口前她微微挺直了身子,硬挤出一串干笑:“夫人,方才奴家也同您与秦老爷说了,您说等将军回来再议,眼下将军回来了,您看是不是……”

容氏性子恬淡,不愿与人争执,往日待人接物亦是轻声细语的,此时虽不满张媒婆说的这门亲事,但性格使然,也未在面上表现出来。她眉眼含笑,瞧着自家闺女:“良玉啊,今日张姨来家里,还是为了先前那桩事。”

秦良玉瞧了瞧脸上挂了霜般的张媒婆,神色淡淡地道:“嗯。”她顿了顿继续,“我刀还未磨,先告退了。”她走了两步又停住了,微微偏头,“以后莫要再来了,我此生不会成亲。”

有朝一日,她若成亲,对方定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比如说那个人。

思及此,秦良玉脑中又浮现出自打听说他的名号起便自己勾勒出的一道身影。

张媒婆一听,浑身一颤,知道这事还是没戏,但今次来,她是收了曹家的巨款的,若这事不成,曹家也放了话,这些小钱自然不会要回,但是她这媒馆,定然是开不成了。这武德将军虽名声不好,但这么些年来也从未见她报复过那些背后嚼她舌根之人,与其得罪曹家,倒不如硬着头皮再劝劝将军。

思及此,她轻砸了下手掌心,笑意更甚,想上前拉秦良玉的手套近乎,却又不敢,只好站在原地语重心长地道:“将军啊,您是个深明大义的人,恕奴家说句大实话,您眼下的的确确是前途大好,但女人嘛,最后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图觅得一位良人嘛!是,曹家公子年纪小,人风流又好玩,但男人也都是三妻四妾的,待过几年定性便好了,毕竟曹家家大业大,钱是花不完的,您过去吃香的喝辣的,日后也有个保障,这仗总有打完的一日,可那时您再想嫁人也嫁不出去了!现下咱们家乡有关您与陆公子的风言风语想必您也都知道,女儿家名节最重要,也就是曹公子有度量,不在意这些,三番五次地求亲。由此可见,曹公子他待将军您是一片真心,他都不计较这些,您便应了算了,怎么还端上架子了呢?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眼珠子转了转,又道,“诚然,姑娘家面皮薄,矜持些也在常理之中,但那些姑娘可都是炙手可热的抢手货哩,将军您这……”

秦良玉听罢张媒婆的话,并未有多大的反应,低头看着掌心的茧子,似是未听出她字里行间的讽刺之意。

一室静谧,张媒婆见秦良玉良久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方才那番话起了作用,不

禁暗自得意起来。殊不知此时秦良玉早在心中将她骂得狗血淋头:是哪个地里出来的红萝卜精便回到哪片地修炼去。若是瞧那曹皋好,你便嫁了算了,又何苦唾沫横飞地来劝我?

张媒婆捋了捋原本便整洁的青丝。

秦良玉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视线在张媒婆面上一滑而过,而后转身对容氏行了一礼,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

身后容氏吩咐府上丫鬟:“这雨还未停,送张姨走时记得带把伞。”

在容氏瞧来,即便张媒婆说的话确实在理,秦良玉有千般万般不好,那也是自家闺女,由不得旁人说三道四。良玉她生性冷淡,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但她可做不到淡然处之。虽说做不出什么对骂之事,但下逐客令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容氏送走张媒婆,向后屋走去,路过秦良玉的房间时,从窗中见她正闷头在桌案前刻着木剑,面容肃穆,握着刻刀的手骨节泛白,一下一下似是发泄一般,视线全落在这块尚瞧不出形状的木头上。

容氏轻叹一口气,带着怅然之气渐行渐远。

昨日之事令秦良玉心中不痛快,陆景淮深知她的性子,清早便将她从房中叫出来:“今日街上有集市,左右你我无事,不如上街逛一逛。”

秦良玉捏着终于现了雏形的木剑,看了一眼窗外站着的陆景淮。

陆景淮挑眉:“难不成你还在为曹皋一事闹心?”

秦良玉将木剑随手扔在桌上,起身拍了拍前襟上的灰:“走吧。”

昨日刚降过雨,街道上仍有些泥泞,马蹄不经意踏在水坑中,污黑的泥点四溅。秦良玉偏头见陆景淮不停地擦拭着身上的脏污,道:“你擦也擦不净,既然喜洁,便不应挑在这样的天出门。”

陆景淮哭笑不得:“照你这样说,若是有人告知你打仗有危险,难道你就辞官回家吗?”

秦良玉索性不走了,站在原地盯着陆景淮,陆景淮亦是满面坦然与她对视。

“同理,有些话不是你躲在家中听不见,旁人便闭口不言的,此种掩耳盗铃之法,最是要不得。”见她还是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陆景淮问,“难道是我说错了?况且如今最该心烦的也不应当是你。”

如今最心烦的当数未将此事办妥的张媒婆。

秦良玉昨日特意夜访张媒婆,堪堪撞上一出好戏。

原来昨日秦良玉拿了张媒婆的面子做了鞋垫子,张媒婆又不敢在秦家闹事,回去后提心吊胆的。为避免隔日曹家派人上门砸店,她干脆半夜便收拾了包袱,准备去石砫的娘家躲上几日,却不料刚一出门便被带着家奴守在门外的曹皋给逮住了。曹皋二话不说先是抽了她几个大嘴巴,而后才问:“张姨,小爷我钱没少花,只是不知道你事办得如何啦?”

瞧着眼前数十个壮汉,张媒婆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求饶:“曹公子饶命啊,不是奴不用心办事,只是您知道那可是武德将军,奴乃白衣之辈,若是将军死活不同意,奴是不敢得罪将军的呀!”

抬头见曹家家奴横眉竖眼地又有一个大嘴巴要抡过来,张媒婆突然福至心灵,哭号着将事情全推到陆景淮身上:“况且将军与陆公子乃是两情相悦,这事大家都知道,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这事您让我该如何说呀?”

秦良玉原本想上去帮一把手,听她如此对答后,又淡然地将迈出的步子收了回去。

“陆景淮?”曹皋将挡在身前的家奴拨开,“他陆景淮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拿到台面上与小爷相提并论?!”

说到曹皋其人,秦良玉对他的评价委实不高,他算是纨绔中的后起之秀,他爹曹千早些年在一处加起来不过一千人左右的小州任同知一职,后京察时因被查出对朝廷贡献不大而落泊归乡。曹家虽仕途不顺,但因沾了老祖宗的光,冠了个好姓,即便不当官,日子过得也是风生水起。曹氏一族祖荫雄厚,说是富甲一方也不为过。因为曹家有钱,所以附近无论大官小官都好与之攀交情,有些落泊的地方官更是三五不时地向曹家借些钱财,曹家常以此为傲,这便助长了曹皋的威风,一般人都入不了他曹大公子的眼。

只见他一脚踹在张媒婆的肩头,大放厥词:“待小爷去会会那陆景淮,回来再同你算账!”

彼时秦良玉悄无声息地站在暗处,冷眼瞧着那伙人走前又顺手将张媒婆家给乱棍砸了一通,也无动于衷。张媒婆又惊又怒,趴在地上号啕大哭。

曹皋说是要会会陆景淮,但秦良玉知道曹皋不敢登秦家的门,可一时也猜不出他会使什么法子找陆景淮算账。

秦良玉沉默着走路,正要路过勾栏院,忽被陆景淮向后拉了拉。她一抬头,正见在秋日里摇着纸扇、自命风流的曹皋曹纨绔从勾栏门内步出。

“哟,这不是武德将军吗?草民这厢有礼了。”曹皋见到两人时,脸色一沉,说罢还怪模怪样地对着秦良玉拱手行了一礼。

秦良玉没有应声,只面无表情地看着曹皋,想瞧瞧肥头大耳的曹纨绔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旁的陆景淮面色不豫:“曹公子并无官职在身,这礼行得未免不伦不类了些。既然是见了武德将军,那便要依规矩行叩拜礼啊。”

曹皋面色一变,“啪”地将扇子一收:“你跪我便跪!”

陆景淮虽为人刻板,顽固不化了些,但脾气还是好的,听罢曹皋的话,也不生气,仍旧道:“我只瞧见了我妹妹秦良玉,并未见到曹公子口中的武德将军。既然曹公子见到了武德将军,不行礼怕是于理不合。”沉默一会儿,他又道,“不过我听闻武德将军心慈仁厚,若是遇上个把不识规矩的乡野粗人,大约也不会放在心上。”

三人周围早已聚了不少无所事事的人,众人形色各异,或蹲在街边,或倚在小铺门口,更有在茶楼闲谈的闲情雅致者将窗子支开,趴在木栏上向下瞧,大多都等着瞧曹皋被秦良玉揍得亲爹都认不出来。

眼见人越聚越多,秦良玉终于开了口,正色问道:“你行是不行?”

其实她的本意是,这礼,你行是不行?

周围人不明所以,听秦良玉问出这话,当下哄然大笑,起哄道:“曹家公子,你到底行是不行啊?”

自古男人最忌讳别人说自己“不行”,曹皋被怼得实在是没有了面子,稳了稳心绪,冷笑道:“难不成将军是怕草民不行,所以才一直不答应草民的求亲吗?”

听他提起这事,秦良玉素来冷淡的眸子中带了淡淡的怒意:“你爹早些年京察被革职,难免日后哪位官员有难时将他拎出来做挡箭牌,你曹家不过是想借着秦家在朝中说得上话这一点,从而获得庇佑,这才

想将我用作垫脚石攀上秦家,如此目的不纯的亲事,我又为何要答应?”她话落见曹皋变了脸色,也不在意,继续沉声道,“你曹家一直散播谣言毁我名声,我不与你一般见识,按理说是你家祖坟冒了青烟,你应回去好生祭拜才是,可眼下瞧来,你这是因一直得不到我的垂青,所以走火入魔了?”

曹皋见曹家龌龊的心思被秦良玉放在大面上谈,当下白了脸,也知今日定是讨不到什么好。为避免事情越闹越大,传到有心人耳中,曹皋立时推搡开近身的人掉头便走。他因用力过猛,头上网巾掉在了肩上,可谓是狼狈至极。

曹皋走后,众人见无热闹可看,哂笑一声也逐渐散开。秦良玉跟在人群最后朝家的方向走,一直未作声的陆景淮突然开口道:“你无论如何也是个姑娘,说话还是要注意些,虽说不是让你完全依照他人口中的规矩行事,但也不好太离经叛道。”

秦良玉心不在焉地瞧了陆景淮一眼,未吭声。

陆景淮又重重咳嗽了一声:“我与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秦良玉上头有三位兄长,她拿三哥陆景淮最是没办法,此时见他又要长篇大论地说教,这才点头:“嗯。”

曹皋当街吃了亏,回到家中便大病了一场,卧床整三日,只能吃些粥类的流食。曹家到他这辈,子嗣不多,他爹曹千急得满头大汗,大夫请了一批又一批,日夜守在床前,生怕他出事。

“爹,这仇我非报不可!她一个男人婆有什么了不得的?还有那陆景淮,不过是秦家捡的一个野种,竟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曹皋精神转好的头一日,掀了床边的矮几,又将收拾满地狼藉的丫鬟一顿毒打,以此泄愤。

曹千放任丫鬟哭号,只冷着脸坐在一边:“给他们些教训也好,这几日坪头山的那伙山贼不是四处抢夺钱财与女人吗?”

父子俩相视一眼,曹皋嘴角扬起一抹阴笑。

再无用的人身上也是有长处的,比如说曹皋曹大公子。这位曹大公子虽平时瞧起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他也确实如此。曹大公子专以坑爹见长,并且在这个领域内从未被超越过。他坑爹的效率极快,可谓是说坑就坑,出手毫不含糊。由此可见,他办事还是极有效率的。

他一仰头将药饮尽,而后用袖口抹了抹嘴:“爹,儿子身子有些不舒服,暂且上不去山,这事若交给旁人去做,儿子委实不放心,便请爹代儿子上山走一趟,请山上的大王们吃一顿好酒好菜,而后再请大王们下山替儿子报仇!”

眼下世道乱,山贼亦是多,通常是这批刚下山抢完没多久,另一批又浩浩荡荡而来,当真是前赴后继。要说山贼们也是胆大包天,青天白日的便敢做那当街强抢民女的勾当。这事传到秦家,自然是让告假在家的秦良玉寒了脸,她去到后院的练场,随手抄起把长枪便要出门,被闻讯赶来的容氏给拦在门口。

“你这是做什么去?”

“平山贼。”秦良玉将长枪一收,立于身边,线条略显坚毅的面容上沉静不已。

“不许去!你爹去郡学之前是如何叮嘱你的?你一转头便忘了?街上的山贼那么多,你一个人又能救多少百姓?不行!不能去!”容氏满面控诉,“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让为娘怎么办?”

秦良玉被容氏哭得没了脾气,面上的冷凝之意有些许的松动,沉声道:“这……可是……”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被抢姑娘们哭花的芙蓉面,稳了稳心绪,硬声道,“我必须去。”

容氏纹丝不动,挡在秦良玉身前哭得梨花带雨。秦良玉见容氏如此,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自幼面上便不爱带着表情,但这不代表她没情绪。她开心时,会面无表情地大笑;生气时,会面无表情地冷笑;睡觉时,若是做了好梦会面无表情地轻笑。诚然,这几种笑都足以叫人毛骨悚然,但她记得,每每她笑时,容氏便会开怀许多。思及此,秦良玉轻咳了一声,而后面无表情地对着容氏朗声笑了笑,毕竟她开怀了,容氏便不会再哭了吧。

谁知容氏听闻笑声,更是哭得快背过气去,秦良玉委实没了法子,只得让人去请陆景淮。

陆景淮赶到时,秦良玉正面容沉寂地站在容氏身前,她身形略显僵硬,长枪扔在脚边,十分孤单。

“母亲。”陆景淮上前唤了一声,而后看着秦良玉,“你是越发能耐了?”

秦良玉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一板一眼地道:“是我的错。”

容氏见陆景淮来了,顿觉有人撑腰了,老四从小怕老三,这事她是知道的,当下紧紧握着他的袖子:“景淮啊,将良玉看好了,莫让她出门啊!”

陆景淮点头:“知道了,儿子这便将她送回房,您不要再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秦良玉在陆景淮的护送下,回了自己的房间,路上她试图说服陆景淮,为此还破天荒地长篇大论了一番:“三哥,被抢的姑娘们与我也没差多少岁,她们被抢了,她们的爹娘难道不会伤心?你读了这么些年的书,在这事上,你怎么能帮着母亲?”

“天地君亲师,长辈说话做事自有他们的道理,母亲吃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便老老实实地待着。”陆景淮板着脸训斥。

秦良玉不服:“我从小吃饭从未下过三碗!”顿了顿又道,“母亲她口重!”

陆景淮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出去。”话音落,他沉默了会,“不如这样,我先去街上瞧瞧,若是那山贼还在,我再放你出去。”

秦良玉恨不能一个手刀劈在陆景淮的后颈,但这事也只是想想,若她打不晕陆景淮,待他反应过来后,晕的便是她。

陆景淮这一去,是久久未归,秦良玉在房中等得心焦。眼见又半个时辰快过去了,却还是不见他人影,秦良玉心里七上八下的,正要出门去找,便见门房拎着衣摆飞快地跑进来,结结实实地一头扎在她的脚旁,气还未喘均匀:“小姐,方才曹皋曹公子派人送来封信,叮嘱小的务必让您亲启。”

秦良玉这才瞧见门房手里还捏着封信。她一把将信封撕开,只见曹皋那歪歪扭扭的字活似一条条毛虫爬在纸上,仿佛是用脚写的一般,上书:想救陆景淮,子时一刻至坪头山。

秦良玉当场将信撕得如雪片,深更半夜让她去坪头山,曹皋的小算盘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寒着脸倒了杯水,一口饮尽,又静坐半晌,这才起身出门。

房中伺候的丫鬟见她面色十分不善,哆哆嗦嗦地拦住她:“小姐,您这是去哪啊?一会若夫人问起……”

“你便说我与景淮外出逛街了。”秦良玉虎步生风,眨眼间便消失在秦府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