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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宿命

宏宣五年,夏末秋初。

大央国皇帝御驾出宫,寻访江南。天下人无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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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素衣,我徜徉在冗长的雕栏回廊中。花雨纷纷,那玄衫男子随我而来,轻轻在我颈边留下一缕温润。我垂眉莞尔,正欲回首,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卡住了脖子——

猛的睁开眼,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耳畔,马车碾过地面的声音渐渐明晰。我缓缓回过神来,转而一声嗤笑。

原来,就算是在梦里,他也这样急不可耐想着要取我的性命呢。

我,秦如烟,自幼便父母双亡,浪迹江湖。幸得义父罗显业慈悲,收我为义女。义父原是先帝一朝的朝廷官员,后遭贬谪昆昌郡,被当今皇帝的胞弟昆昌王爷赏识收为门人,手头本不宽裕;却为我请了歌舞师傅教授音律,苦心栽培,视我如己出。然而不知为何,义母却待我刻薄寡恩,视我如下人,令我受尽打骂。

我有一青梅竹马,曾与他爱的那样轰轰烈烈。他说他愿意舍弃一切带我远走高飞。却不想,他成了伤我至深的负心人。常言道“世事无常”,果然不假。如今我待这孽缘已心如止水。

转而挑开窗帘,我向外望去。连绵的山影在黯淡的月色下渐渐退去。日夜兼程,边塞,就在眼前。

出塞,是我的青梅竹马让我做的。那日与我思断义绝,他说他有一位挚交将在这些天出塞狩猎。他的那位挚交是大央国数一数二有权有势之人,倾慕我的歌舞已久。他要我前往塞外,为他的挚交歌舞助兴,了却了挚交一个念想。

我答允了,不为别的,只为了从前与他花前月下时许下的一句“妾心长顺君之意”。 既有承诺在先,我照做便是。

这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这之后,我与他永无瓜葛。

车轮滚滚,驶向夜色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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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了。

自从被方才那梦魇惊醒,我便再难入睡。窗外日光西斜,影影洒了一地。塞外的午后原是这样,我想着。

不一会子,只听得车外有女声道:“请秦姑娘下车。”

想必这说话之人是我青梅竹马的挚交派来接引我的人罢。我应了一声下车去。车边立着的女子见着我,垂眉道:“秦姑娘。”

我打量过去:这女子一身素衣,微微松垂的双丫髻配上珠坠,衬得格外清秀;然眉宇间尚有稚嫩,不过十六十七。

见我端详,那女子忙福身:“潘氏陵儿给姑娘请安,姑娘万安。”

我忙垂眉道:“什么‘请安’不‘请安’的,陵儿姑娘这是在打趣如烟呢。”复又笑道,“如烟从未涉足边塞,人生地不熟的,还需劳烦姑娘前来接应。多谢姑娘了。”

说罢,我便要向这女子行礼。

礼还未行,却看陵儿神色惶恐,慌忙稳住我道:“这不妥!姑娘切莫折杀陵儿。”

听陵儿言语急切,我不由得奇怪,微微蹙眉道:“折杀?”

陵儿急急道:“姑娘高贵之身,何苦向低贱之躯屈膝……”

我越发疑惑:“什么‘尊贵’‘低贱’,姑娘此话何解?”

只见陵儿稳了一稳气息,捏着衣角,弱声道:“我家公子位高权重,此番又是瞒过了旁人秘密出塞,只允了几位亲信相随。姑娘能与我家公子同行,定是公子所亲信的,身份岂不尊贵。不瞒姑娘,陵儿……陵儿只是区区一个洗衣婢,实在是贱如尘埃;幸得贵人信任,前来照应秦姑娘。姑娘生的国色天香,又精通雅乐歌舞,我家公子必定喜欢的不得了。姑娘注定就该是贵人命呵。尊卑有别,姑娘若是谢陵儿,好言两句便也罢了,陵儿是下人,半分不敢僭越……”

听到此,我微微一怔。

“贵人命……”

原是陵儿以为我要借机攀附他家公子,方才待我诚惶诚恐。然而,这“攀龙附凤”,却向来是我最不屑去做之事。

却见陵儿恍然,慌忙福身,语带惊恐:“陵儿一介下人,竟大胆妄议姑娘。陵儿知错,陵儿掌嘴……”说着,伸手便要往脸上打。

眼见那巴掌就要落下,我一惊,不禁待这位陵儿姑娘心生同情。想来他家公子平日待下人定是漠然无情的,以至令他家的侍人们草木皆兵。忙抓住陵儿的手,我道:“住手!你这是何苦!”

陵儿意外,畏畏的抬眉:“姑娘……不怪罪陵儿?”

只觉陵儿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我不禁轻叹一声,微微笑道:“我不过是你家公子请来歌舞助兴的乐人,何谈‘怪罪’?”微微一停,我故作气恼道,“我此生最恨颐指气使。在我面前,你不许自称‘下人’。倘若你做不到,我便真要气恼了你。”

陵儿的目光中溢满了难以置信,许久才缓缓道:“可贵人有所吩咐……”

听她的声音弱下去,我柔声道:“你与我初遇,大是不知道:我不过一介市井普通女子,与你家公子原是毫无交集的;只因与旁人的一句承诺,阴差阳错去他面前胡乱走一遭罢了。若没有那承诺,你家公子便是有再大的权势,我也断断不会为了去取悦他而吃这两三日车马劳顿之苦,更别说什么所谓的‘贵人命’了。”看陵儿满脸讶异,我垂眉歉疚道,“只怪我没将这些早早告诉你,倒让你误会,平添了许多不安。”

却听陵儿脱口道:“但若这位公子是皇……”恍然,陵儿突的停住了言语,继而看了看天色,福身道,“姑娘的心思,陵儿明白了。”又道,“算来我家公子的车马快要到了,请姑娘与我来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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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浅的草色与深沉的天际相连,天地显得更为广阔。

陵儿领着路,带我穿梭在无边的草原上。风呼呼的吹得厉害。远处是连绵的高山,老鸦的声音由远至近,转而又没有了,好生荒凉。

不多时,我已随她来到一个帐里 。这里,是我更衣梳妆的地方。

环望一周。只见帐子里面一张妆镜,几个首饰奁,几套衣裳。虽说这帐子是临时搭建的,有些简陋;但却是安排的井井有条。

果然是富家公子,连偷偷出来狩猎也预备的如此周全。

听陵儿要服侍我更衣,我下意识便拒绝道:“陵儿不必服侍,我自便便是……”

话音未落,却看陵儿福身:“姑娘怜惜陵儿,不愿守主仆之分。可不论如何,陵儿心里已然认定了姑娘就是陵儿真真切切的主子。若姑娘执意不许陵儿伺候,陵儿心中不安。”

我见拗不过,只好浅笑道:“既如此,陵儿便替我挑件寻常些的衣物,万不要过分张扬。”看陵儿挑选衣物的手微微一顿,我略带严肃道,“我不愿节外生枝,陵儿是明白我的。”

陵儿轻轻叹了口气,低眉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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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一身素色舞衣。我坐在妆台前,陵儿替我梳妆。这次,我还未开口,陵儿已道:“姑娘素妆甚是好看。”

陵儿梳妆的手法极好。如漆发丝经她之手拨弄成一个凌云髻,令人熠熠生辉。

我很是满意,微笑点头道:“多谢陵儿姑娘,这妆发我十分喜欢。”

陵儿欣欣然道:“姑娘若欢喜便大好了,说什么谢与不谢的呢。只要姑娘欢喜,陵儿便高兴。”

想着陵儿与我本是萍水相逢,如此这番话,不论真假,都是实在难得的。我心头免不得一暖。

见陵儿又想起什么,抬眉道:“只是姑娘如此淡扫蛾眉,怕我家公子会误会呢……”

我嗤然一笑:“我生来不喜胭脂香粉,任旁人如何去想,我也不会更改丝毫。”说罢,我轻轻拿起镜边的铜步摇,簪在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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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施粉黛,妆扮完毕。我心头一动,不禁起身摇曳。清颜素衫,青丝墨染。抬腕低眉,轻舒云手。玉袖生风,流水行云。

陵儿看的呆了,道:“陵儿曾见过我家公子府上许多秋娘的歌舞,却从未见过如姑娘这般勾人魂魄的。陵儿总觉得姑娘的眉目间有旁人所没有的妩媚与洒脱。”

我舞毕而坐,微微颔首道:“此舞名为飞天,是胡人祭祀先人时才会舞的。”

陵儿恍然大悟:“难怪呵。”说罢,又遗憾道,“这样倾国的舞姿,难怪我家公子倾慕良久。若姑娘肯迁就,与我家公子携手一生又何尝不是一个好去处。但若是明珠暗投,岂非太过可惜?毕竟,姑娘还不曾见过我家公子的面。断然推辞,岂非太过决绝?”

我凝视着镜中我的容颜:“‘朱门多风流’,我岂会不知这权贵之家是世上最凉薄的所在,如何能够托付终生?你家公子权势再大,能够予我自由、顺我心意么?若能远离,是我一大幸事,何来可惜。”

却看陵儿垂眉:“但若姑娘命中注定就应该与我家公子永结同心,是不可避免的,是姑娘的宿命,姑娘又将何去何从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