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手机两端蔓延,迟安榆心跳有些快。
顾辞不说话,她摸不准对方的意思,不由得生出些紧张,停顿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如果让顾先生为难了,那就算了。”
又顿了一下,她说:“顾先生再见。”
说完,她准备挂电话,听筒里却传来低磁的男嗓:“迟小姐心里装的人挺多。”
这话,有些意味深长。
但迟安榆听明白了。
最初找上他,是为了陆译泽,后来为了奶奶,现在,又为了刘端端。
夜风有些凉,迟安榆抱住手臂,靠在路边的一盏灯杆上:“他们都是因为我才受到连累,我若是置之不理,未免太没良心。”
“还在外面?”
顾辞也不知道怎么通过一个喷嚏断出她在外面的,迟安榆愣了一下,轻笑回答:“嗯,不过马上回奶奶的病房了。”
把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迟安榆不知为何,想多说两句:“奶奶这两天就能出院了,岳主任说她恢复的很好,虽然不能根治,但以后可以正常生活。”
说起这个,女孩的声音不经意流露出些许愉悦。
“恭喜。”顾辞嗓音澹缓:“早些回去吧。”
.......
挂了电话,迟安榆心头一片轻松。
虽然迟安榆没有明说,但她知道他已经答应了,这种笃定的信任来的莫名其妙,却很真实。
回到病房,沉老太太背对着门侧卧,瘦小的身体蜷缩着,闭着的眼睛挂着泪,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迟安榆坐在病床边,擦去老人眼角的泪,握着奶奶的手许久,缓缓俯身将额头抵在老人的手心里。
刚来京都时,她还小,蓝如素不让她跟沉家联系,她茫茫然不知该怎么办,后来大了一点,学会偷偷给奶奶打电话。
电话里提到爸爸妈妈,她永远都是‘爸爸妈妈很疼我’,谎言终究被戳穿,让老人家替她伤心了。
......
她换了个护工,观察半日,新来的护工话不多,只闷头做事,无事可做时就陪着老人聊天,,不会总往外面跑或是刷手机。
下午,她又出去看房子,看了三套,最后定了奥运花园小区六楼的一套两居室,租金偏高,但环境不错,离学校也近,家里家电齐全,简单打扫一下就能入住。
跟房东见面签了合同,也付了钱拿了钥匙。
正在出租屋做卫生,她的电话响。
放下抹布去拿手机,时一串陌生号码,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
“我在仁和医院。”听筒里传来的蓝如素的声音:“是你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你奶奶?”
.......
半个小时后,迟安榆在仁和医院北门见到了好几日不见的蓝如素,停靠在路边的红色豪车后车窗降着,露出蓝如素一张脸。
“听说你奶奶要出院了?”蓝如素冷冷地看着迟安榆:“我已经准备好了房间,出院后带着你奶奶回家住。”
等把人弄到家里,她有的是办法让迟安榆乖乖就范。
迟安榆浅浅一笑:“我已经找到了住处。”
“找到了住处?在外面租房子?”蓝如素嘴边的笑毫无温度:“老人家身体不好,身边缺不了人,怎么说你也是她一手拉扯大的,这份恩情,我们迟家也不能不知恩图报,这样,把你的住址给我,我派两个人过去照顾她。”
迟安榆垂落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指尖泛白。
为什么总也挣脱不了受人摆布的生活?
唇边仍是浅浅的笑:“顾先生那边有的是佣人,,她们会把奶奶照顾的很好,不需要迟夫人操心。”
蓝如素一怔。
“你要搬去顾辞那边住?你们究竟什么关系?”
迟安榆垂下眼帘,抬手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格外的柔媚动人:“迟夫人是过来人,男人女人住在同一个地方,你说什么关系?”
迟安榆笑,不答。
下一瞬,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
她的脸被打的偏向一边,火辣辣的疼痛中,她听见她的亲生母亲说:“下贱的东西!”
迟安榆忽然想笑。
也真的笑了出来,她抬眸,讽刺地看着蓝如素:“跟陌生男人睡是下贱,跟自己姐夫睡就不是下贱了?”
蓝如素不解气,抬起另一只手还想打。
这次,被迟安榆挡住了。
迟安榆推开蓝如素的手,敛了笑容,语气冷下来:“迟夫人手下留情吧,万一被顾先生看到我脸上的伤,不好解释呢。”
迟家不必顾家差多少,蓝如素作为当家女主人,虽不至于怕了顾辞,但多少有点忌惮的。
尤其是顾辞近几年在生意场表现出来的雷厉手段,实在令人闻风色变。
蓝如素冷冷的盯着迟安榆看了几眼,转身上车,泄愤似的摔上车门。
.....
仁和医院的北门对面,一条街都是各种各样的饭店,因为仁和医院的医疗水平在全国榜上有名,每日从各地赶来就诊的人不在少数,周边饭店因此生意红火。
沉老太太得知孙女这些年过的不好,越想越心疼,下午让护工陪她找了家饭店,给了点钱,亲手给孙女做了顿晚餐。
打包好饭菜,刚走出店门,就瞧见路对面迟安榆被蓝如素打的一幕。
老人家心口一疼,情急之下忘了看车,抬脚就想走过去,幸好被护工及时拉住。
护工没注意路对面,只见老太太突然不要命的想过马路,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老太太你怎么了?”
那边,蓝如素已经上车走了,拉了护工回头:“我忘了做汤,在做个汤.....”
......
蓝如素走后,迟安榆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蹲下身子,坐在马路边。
生活刚有了点起色,可眨眼间又被逼到了悬崖边。
这次她搬出顾辞,让蓝如素投鼠忌器,可来日方长,蓝如素总有一天会发现她跟顾辞并没有什么关系。
或许姐姐说的对,只有永远靠在顾辞这颗大树下面,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
迟安榆双臂抱着膝,脸埋在双膝之间,与内心反对的声音艰难抗争,好一会儿,拿出手机找出那串号码。
响了三声,那边才接听,迟安榆先开口:“顾先生。”
对方顿了一下,像是有些意外,片刻后传来字正腔圆的温柔女声:“您好,我是顾总的秘书,顾总正在和人打球,不方便接电话,请问您是哪位?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您转达。”
迟安榆鼓足了勇气蓄到嘴边的话悄然散去,她舒出一口气,缓缓开口:“麻烦等顾先生打完球,请他回个电话给我。”
不等对方回答,迟安榆先挂断电话。
.....
此时,高尔夫球场。
王晓晓挂了电话,看了眼不远处打球的老板,低头打开通话记录,把最新的那条通话号码删除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