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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命运

“自那之后,我便下了命令,”大和萨叹息道,“天原上不再有奔狼会,也不会再有奔狼武士。”

白介深深地埋着头。阿白小心翼翼地斜瞥了一眼白介,他看不到白介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他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

大和萨不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房间中的气氛一片死寂,安静得压抑,就如同暴雨来临之前,让人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白介低着头,嗓音沙哑而颤抖,似乎是在刻意地压着自己的声音:“就是为了告诉我,我阿爸杀死了阿妈,然后您把他放逐到了雪山森林之中?”

白介突然抬起头,在他的脸上,已经泪流满面。他红着眼睛,死死地直视着大和萨。大和萨不动声色地错过白介的目光,嘴角微微下撇。

“不只是如此,”大和萨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是要你上雪山,拯救我们天原族!”

“什么?”白介全身不由得一哆嗦。

“你一定知道那个传说吧,关于兽魂武士的传说。而所谓的兽魂武士,事实上根本不是什么神的武士,他们正是被我们天原族流放到雪山中的兽血一族。

“五百年前,在那场与西陵军队的战争中,在我们即将灭族的那一刻,正是他们,他们从雪山而下,拯救了我们。我们流放了他们,他们却拯救了我们。这一次我要你做的,就是进入雪山森林,找到他们。”

大和萨苍老的眼中闪起了迥然的光。

“虽然我们有还奔狼武士,但是,我们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天原族了。以现在的实力,别说是西陵五国,就单单一只中山的军队,将我们灭掉都绰绰有余。如今,敌人已经在天原脚下蓄势待发。即使奔狼武士打败了他们,那也只是中山的先遣部队。中山还会源源不断地派出军队进攻,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能够撑多久……”大和萨站在那里,一身的颓然。

“白介,你是我们天原族最后的赌注和希望。天原上下所有的战士都会为你争取时间,直到你带着兽魂战士归来,将我们拯救。”大和萨的声音微微地颤抖,换成了恳求的语气,就像是在做一个奢侈的请求。

白介一言不发,他察觉了大和萨话语中的悲哀,沉默了许久。

“为什么,是我?”终于,他问道。

“因为你是他的儿子!你是他在这世上留下的血脉!”大和萨大声道。

“他连阿妈都杀死了,为什么会认得我这个多年未曾谋面的儿子?”白介冷声道。

大和萨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他的掌中,是一条狼牙项链。那是象征着奔狼武士的狼牙项链!

“若他不认得你,你把这个项链给他,并告诉他:天原有难,奔狼是时候回归了。”

白介接过那狼牙项链,凝视了许久,然后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二十年前,它正是被戴在他父亲的脖子上。

“还有你,小伙子。”大和萨声音一扬,阿白心里一惊。大和萨的目光虽然没有望过来,但是阿白很清楚,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大和萨!”阿白恭敬地弯下腰鞠了一躬。

“你本不是我们天原族人,你也不属于这里,”大和萨叹了一口气,“将你卷入这场纷争,我也深表遗憾。战争就要席卷这里,你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也很难有什么活路。”

阿白握紧了拳头。大和萨说的没错,若真的打起来,他杀敌的本领连一名普通的士兵都赶不上,踏入战场也是难逃一死。

“我要你陪同白介,一起进入雪山森林。那是一片神奇的森林,任何神迹都有可能在那里发生。或许,你会在那里找回自己遗失的东西,并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大和萨的声音平静而苍老。

阿白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当下,他已经没有了选择。而大和萨则道出了他唯一的出路。

大和萨从口袋中拿出了一颗宝石。那是一颗萤石,表面光滑,闪着乳白色的柔光。“拿着这颗宝石,”他将宝石递给了白介,说道,“这是阿古尔苏拉之星,拿着它,雪山上的风暴便不会将你们吞噬。”

白介小心翼翼地收起宝石,他犹疑了一下,“大和萨,我们……”

“快去吧,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天原族众生的命运,就交付给你们了!”大和萨转过身抬起头,一言不发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天原族图腾,悠然长叹一声。

此时已经是深夜,随着少年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一只庞然大物般的巨狼低吼了一声站了起来,抖动着身上的鬃毛。白介和阿白一跃而上,骑在巨狼的背上。月色下,少年们驱使着巨狼,向雪山的方向飞驰而去。雪山之上,那里狂风嘶吼,暴雪纷飞,宛若寒冰地狱。而他们要在那里,找寻天原最后的希望。

白介在前,阿白在后,他的双臂紧抱住白介的身体。雪狼的速度不比天原上任何的马匹要慢,夜风如刀割般划着他们的脸庞。越接近雪山脚下,二人的心中也越是不安。在夜里,雪山上凛冽的雪暴会一瞬间将他们冻成冰塑。

突然间,白介身上的那颗宝石泛起了白色的光芒。光晕散开,呈球体状,柔和的光芒将二人和雪狼包裹其中,犹如一颗夜明珠。凛冽的寒风冲击到那光晕,竟然犹如撞到无形的屏障一般,被格挡在光球之外。果然如大和萨所述,这宝石可以隔开风雪,助他们穿过雪暴抵达山顶。

二人的心中不再有顾虑。白介夹紧雪狼,大喝了一声狼语。雪狼蓝色的眼中光芒更甚,犹如两颗蓝宝石一般。它陡然加快了速度,犹如疾行的奔马,载着二人奔向那无法揣测的未来。

“尤将军,秃鹫已经全部布置完毕了!” 一名弓箭手禀告道。

月色下,树影抖动。每一棵树干的顶端,都有一名身着伪装服全副武装的天原弓箭手。他们是天原上最为优秀的弓箭射手,每一个人都有着百步之外一箭制敌的本领。在每个人的背后,是赫达哈为他们打造的龙晶箭。

秃鹫,尤棘更喜欢这个名字。这个称呼对于他们而言很是形象。他们潜藏在高处,虎视眈眈地盯着敌人,发动出其不意地猎杀,直到他们全部成为尸体,他们便一扑而下争而食之。

他们是天原族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潜藏在族人之中,也许就是普通的农夫或者猎户。而一旦开始作战,当他们出现的时候,便也是敌人的喉咙被射穿之时。

尤棘取下背后的武器。那是一只巨大的有些夸张的长弓。月光下,弓犹如透明一般,任凭月光将它穿透。它独特的材质使得它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反射光芒。这也保证了它永远不会暴露射手的位置。

这是一把由龙晶打造的战弓,轻盈而饱含力量。它叫“破晓”,是上古奔狼武士流传下来的武器,只有天原上最优秀的射手才有资格使用。

尤棘轻轻地擦拭着长弓,她能够感受得到,在这把弓之中潜藏的神圣而肃穆的气息,那是上古奔狼武士的力量。她的眼睛突然向上翻成白眼,而此时,夜空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鹰鸣。

鹰眼。尤棘幸运地继承了先祖的魔法血脉,这使得她能够获得苍鹰的视野,将方圆数百里所发生的纳入眼中一览无遗。在她手中的龙晶弓,它的射程是普通长弓的数倍,再配合鹰眼,以尤棘的弓术,她可以名副其实地做到制敌于千里之外。

“中山军队尚未有动作,告诉大家,保持警惕,不可松懈!”鹰面武士冷声道,纹丝不动如同石像一般。

宽阔的道路旁的丛林之中,天原族士兵们正借着月色默默磨着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在一天前,他们还是农夫、矿工甚至小贩,而在今天,他们将作为一个天原武士,为了保护女人、孩子和家园而战。这里临近天原的边境,他们即将在这里,率先迎战中山国的军队。

一个庞然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那是一头巨大而强壮的野猪,锋利的獠牙从它的嘴中狰狞的支出,闪着寒光。野猪的身体上绑着布满钉刺的钢铠,在它的背上,是一个坐着一个手持巨斧,全身重铠的骑士。

那正是赫达哈。今天,他不再是一个铁匠,而是作为一名奔狼武士,也是这只队伍的首领。时隔二十年,他终于再一次的拿起了他的巨斧。那把巨斧叫“熔炉”,它巨大而沉重,长度几乎和一人的身长相差无几,看起来根本是常人无法挥舞的。它有两个刃面,每一面都布满了战火留下的缺齿和裂痕。那也是一把上古奔狼武士流传下来的龙晶武器。

赫达哈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望着凝成的白烟。他已经做好了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