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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触目柔肠(2)

秦羽蹊低声道:“不说了,赶紧找路吧,诶……车夫呢?”

她回头,只剩下汹涌的人流与点缀其间、影影火火的灯光,她只能拉住一个过路的人:“请问冉蘅楼怎么走?”

那路人诧异地看着她:“冉蘅楼?今晚可去不得了,有一位神秘的贵客包了场子!”

秦羽蹊摇摇头:“我们只是去冉蘅楼附近,请问怎么走?”

“原来如此……你们方向反了的,应该不过身后那座拱桥,直接向东走,绕过两个巷子口,就是了。”

“谢谢。”秦羽蹊拉住昭衍,顺着路人指的方向往回走。

昭衍眉目间隐隐有不悦:“你怎么不同他说,包场的人就是我们?”

秦羽蹊觉得此时的昭衍十分的孩子气,便笑说:“你包场是为了悦我还是为了悦他人?”

“当然是你。”

“那我就喜欢这么神神秘秘的。”

昭衍再想反驳,却侧头看她面容上染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多年前那个尚不知事,被情感左右,一时乐得糊涂,一时纠结到天际的秦羽蹊。

他们按照路人所说,很快绕过第二个巷子口,来到冉蘅楼,平静月光下,漆红飞檐的小重楼独立于一片如墨的湖水前,四周了无人烟,仿佛一步踏错进了仙境。近处的戏台搭在水上,准备唱奏昆曲的戏子,她们穿着水袖粉色的长裙,着盈彩的饰物,咿咿呀呀地对着戏本子,戏台的背景是一副宽长的水墨屏风,湖水波纹澹澹,清风拂袖而过,一切浮华之景犹如被徐徐展开的画卷,秦羽蹊被这景致惊呆,一时停在原地不动。

喜田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跪迎昭衍:“陛下、王妃万安。”

昭衍从暗处迈步而出,单手揽住秦羽蹊的肩膀,悄声问道:“喜欢吗?”

秦羽蹊只觉得呼吸都要被夺走,她紧紧捏住袖边,笃定地回答:“喜欢!”

昭衍清风朗月地一笑:“要是早知道用这个方法,可以换你展颜一笑,我应该早一些……”

“嘘……”秦羽蹊一指放在唇边:“你听,戏台上的戏子,在唱什么曲子?”

昭衍闭上双目,从风中送来的歌声中,听出朦朦胧胧的字句,便念给她听:“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秦羽蹊缓缓合上眼,昭衍的声音,似清泉,如烟带,从上而下将她紧紧绕在其中,半分也动不得。

她曾在胭脂铺前笑说长安繁华,有的是人愿意挥金博一笑,却没想到这个人就站在自己身边。

她笑了吗?

秦羽蹊慢慢抬起手,放在冰凉的颊边,她摸到了,她嘴角微微翘起来,还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她在笑……这一刻,她只能看见身边的昭衍,和那份丢失了许久的快乐。

昭衍的手掌心带着她难以推拒的热度,她想靠他近一些。

“牡丹亭中,杜丽娘为爱而死,而柳梦梅为情追随,掘墓开棺,誓与她相守至海枯石烂,想当年,杜丽娘尚是闺阁之中怀春的单纯女子,那时的她,怎么也猜不到,会为了梦中的一位如皎月般清俊的男子,倾付一生,如果她预料到了,会不会后悔呢?”

“不会后悔,他们是命中注定的良缘,即便杜丽娘将自己的画像藏于湖底,也能被柳梦梅寻到,寻得一人心,如何也丢不开,即便是在梦中相见、相爱的彼此,情至深也顾不得世俗、生死。”

秦羽蹊远望着台上那对戏子,纠纠缠缠,相互追随,鬓发飞扬,水袖长挽,眼眸婉转间,具是浓浓爱意。

“昭衍,你什么时候偷偷看的《牡丹亭》?你父皇母后可知道?”

她望着他,笑容更甚。

“不许我看一场戏,还不许我翻一翻书吗?御书房中,什么书没有,什么书,我又看不得?也许父皇母后也曾看过,却不与我说呢。”

她忽然想到多年前,她在屋中与敏虹嗑瓜子,敏虹翻着一本画着蝴蝶牡丹的书,对她感叹道:“羽蹊,这世间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做的。”

“什么事?”

“待来日出宫,与我的良人共看一场牡丹亭。”

她那个时候红了脸,啐道:“一点儿也不知道害臊!”

现在想起,觉得十分有趣,人的心境总是在变换,当年觉得羞涩的,难以启齿的玩笑,如今都是满满的爱怜。她终于明白何为在世间一定要做的事,此时应该再添一句,同看牡丹亭是一定要与相爱之人共做的事。

她错过了与夙恒之间的缠绵悱恻,却等来了多年前她最渴望的,昭衍的爱。

但是无论他来的晚不晚,合不合时宜,她都感动地收下了,并且忍着泪意刻进了心中,毕竟,她身畔那位风神秀彻、英俊非凡的男子,曾是她此生最难忘的人。

“羽蹊?”

“嗯?”

昭衍将她掰过来,两两相对,他的眼眸中闪烁着星子一般的光芒:“羽蹊,我爱你,想在今后的人生中,与你同去同归,不再分开。”

她怔怔地望着他认真的双眸,眼眶中渐渐起了湿意。

“昭衍……我……”

他不等她说话,便倾下身子,吻住她颤抖的唇瓣,他的吻,谨慎小心,处处是柔情,只将她无数次地密闭在那份沉沉的香意之中。

戏台上的戏子,犹在唱着腻腻甜甜的曲子。

“沉鱼落雁鸟惊暄,羞花闭月花愁颤。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她的神思被困在他细密的亲吻之中,她所有推拒的话,都被他堵在口中。

他一点都不想听她的话。

伤心的话、拒绝的话、离开的话。

他想与她同去同归,永远不分开。

那是他的爱。

游走的灯火迷花了眼,她慢慢睁开晕眩的双眸,轻轻地回应着昭衍的柔情,她的双手起起落落,终于放在他的腰间,情至深处,她不想辜负他。

“羽蹊。”

“嗯?”

“你是答应我了吗?”

“昭衍,我不懂,什么是同去同归。”

他扬手,挽住她的长发,绕在指尖:“就像柳梦梅,你若死了,我掘墓开棺,你若在梦里,我随你天涯,不离不弃。”

秦羽蹊紧紧揽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昭衍,我曾爱过你,但后来强迫自己放弃,又在心底装下了夙恒,但如今,我却又被你唤了回来,可你不晓得我的痛处,一颗心,它再大,也没办法分给两个人。”

“这时候无法分给我,那以后呢?”

他可以等。

“以后……我也不清楚。”

他紧紧勒住她纤细的腰身,一字一句道:“这世上没有参不透的禅语,也没有等不来的故人。”

“没有等不来的故人……”她静静地重复着他的话,一滴坠在眼角的泪水流星一般划过,滴落在他的衣襟上,漾出一朵墨花。

“别哭,良辰美景不可辜负。”他将她从怀里拉出来,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中:“我想听你说话。”

“说话?”

“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想听。”

说东宫的事情吗?那些他都知道,那就让她说一说卫清的事情吧。

“我在粟城,看到了与长安不一样的春祭典礼,朵甘族人会在祭台前呈上牛羊肉,会在树上系彩绦,系的越高越好!载歌载舞的民族活的很纯粹,他们会无所顾忌地大声说话,嬉笑打闹,会穿颜色亮丽、方便活动的衣裙,我也有幸尝试了,但这些都是夙恒的安排,有时我觉得夙恒比女子还细心……”

她的生活里曾经满满的都是夙恒,她所说的任何一件事里都少不了夙恒的身影,昭衍这才明白为何仅凭着四年时光,夙恒就把他赢得体无完肤,让秦羽蹊时时都能挂在嘴边的人,才是最终将她完全拥有的人。

他忽然觉得不该急于逼迫她做出选择,生活的一点一滴最终都会给他一份满意的答案。

“对不起……我不知不觉……就说到了夙恒……”

“没关系,看到他这么爱你,拼了命地保护你,我觉得当年将你交给他,是一个不坏的选择。”

昭衍害怕她想起往事,重新陷入伤痛之中,便提到:“戏曲终了,你肚子饿不饿?听闻冉蘅楼最有名的是南方的小点心,做得比御厨还好,你喜欢吃甜的,我们去尝一尝,对了,璋儿也喜欢吃这些,我给她包一些回去。”

“璋儿今天吃了很多,祖君疼她,变着法地讨她开心。”

秦羽蹊指着小重楼:“我们去最高处,可以离月亮近一些。”

“好,都听你的。”

秦羽蹊很庆幸昭衍能像爱她一样爱淇璋,他对她们母女俩的喜好一手掌握,细腻到处处给她惊喜和感动。

秦羽蹊身体虚弱,上了三层楼就开始双腿发软,气喘吁吁,昭衍正精神,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昭衍有力的双手将她打横抱起来,末了还掂掂:“嗯……我抱你上去,省时间。”

秦羽蹊红了脸,但还是揽紧了昭衍的脖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将她放在栏杆旁,四层高的小重楼,向下望去,百里长安夜市尽收眼底,萤火一般的灯笼在风中飘飘摇摇,而湖上壮丽的戏台小的仿佛可以放在手心。

昭衍将秦羽蹊飘散的长发挽起,缠在手中,朝她一笑:“美吗?”

秦羽蹊看着自己纠缠在他手心里的发,点点头,想起那句“结发结同心”。

“好圆的月亮!”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昭衍好像看到明月上的月宫,还有嫦娥的倩影,袅袅的烟雾从东边吹来,将明月掩住半边,可丝毫没有减弱它的亮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