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天色已晚，甑子汉高声叫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回去歇息！”
铁云在棚内分得一号床位，与众人住在一处，只见棚内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净利落。一进入栅内，众人歇息未定，便纷纷围住铁云，问长问短，只听一人叫道：“铁大哥，把你衣服脱开，看看你身上有多少棍伤！”
铁云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另一名弟子道：“凡进入打狗场的人，没有不受过罪跪责打的，功夫越高的人，背上棍伤越多，膝上跪茧越厚，以铁大哥如超群的功夫，一定是众人中棍伤最多，跪茧最厚的人！”
铁云摇头道：“你说笑了！拿我开心！”
众人越发大笑，铁云道：“你们不信！我脱下衣服给你们看！”说罢脱下上衣，露出后背，众人见他后背果然光滑正常，并无半点棍棒责打的痕迹，不觉瞪大了眼睛。众人又嚷道：“把膝盖也露出来看看！”
铁云便捋起裤管，露出膝盖，却也是正常如故。众丐大惑不解，一个看着一个道：“这可奇了！他没挨打没挨跪，功夫竟练得这样好！”
铁云道：“功夫是练出来的，不是打出来的！”
一名弟子说道：“甑长老说，丐帮乃是各位前辈呕心沥血创建，不能败在我们手里，只有严加管束，重责严罚，大伙儿才肯用心习武，奋发图强，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棍棒底下出人材，只有多受磨难，流血流汗，才能成为真正的侠士！”
铁云道：“甑长老说得不错，待我看看你们身上的棍伤！”
几个弟子把衣服一脱道：“你看！”
铁云定眼一看，不觉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几人背上伤痕累累，一片青黑，虽然久已痊愈，但伤痕仍然不退，只如龟背一般，再看几人膝盖上，却是两片厚厚的茧皮，乃是长期罚跪的结果，不觉惊得呆了。只听那几人说道：“打狗场中的每一个人，没一个不是我们这样子的！”
铁云惊道：“奋发图强是好事，但过犹不及，凡事都有个度！”
众人道：“甑长老说，我们是蜜水里泡大的一代，能够进入打狗场，更是幸运之极，如若松懈，怎对得起各位创帮的前辈？”
正在说话在之时，栅外又进来几个年轻的弟子，因白日里背不出帮训，被罚在石壁前饿跪了一日，方才放了回来，虽然疲惫不堪，仍自倔强挺立，不叫半声。铁云暗暗叹服，与众人谈了自己的练武经历及行侠遭遇，众人听了，无不羡慕不已，道：“你运气好！”
一人道：“我从未见过甑长老笑过一次，今日里我看见他嘴角一动，算是笑了一笑。”
众人道：“此话当真？”
那人肯定地道：“千真万确！”
有人道：“好啊！甑不笑要改史叫甑一笑了！”
众人哈哈大笑，各自倒头睡下，因白日里累得紧，顿时酣声四起。铁云正待入睡，忽觉得床头有人在小声拉泣，似有伤心之事，便侧耳倾听，却是邻床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丐，白日里因为背不出帮训，被甄子汉饿跪了一日，此时觉得委屈，便趁众人酣睡之际，哭出声来，听得铁云翻身，吓得赶紧忍住，铁云便一动不动，假装入睡。只听那拉泣之声又响了起来，却听又一人小声骂道：“男子汉，流汗不流泪，大不了明日再挨打挨饿！哭什么？还不快睡！”
那小丐吓得又止住哭声，停得一阵，只听得在被窝里翻书，想来正趁夜里照进来的月光温习帮训，铁云暗暗替小丐可怜，只听那小丐看了一阵，又哭了起来。铁云便翻过身去，小声道：“小弟别哭，我陪你到外面去背！”
小丐听了，倔道：“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用你帮助！”
铁云道：“你说得好，但里边光线不好，还是到外面去背吧！”
那小丐听铁云说得有理，便拿起帮训，与铁云走出丐棚，两人远远走到一声石头上坐下，那小丐借着月光看着帮训，嘴里念念有词。铁云道：“小弟，你不要死记硬背，你想着其中的意思，串通起来，就容易背了！”
那小丐道：“我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只知道死记硬背！”
铁云暗暗叫苦，心想这小丐连其中的意思都不明白，如果背得出？于是对他讲解道：“第一句‘汪帮主有云’是说，汪帮主说过；‘丐帮既立，帮训即出’，就是说我丐帮既然建立了，帮训也就随即制定出来了。下一句‘吾帮以褴褴之身，怀忧民之志’就是说，我丐帮虽然穷困潦倒，穿得破烂，却怀有忧国忧民的远大志向！再下一句‘俯首低眉以为生，忍辱屈膝以为计’，是说我们为了活命，只好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低着头弯着腰，甚至还要给人下跪……”
正在讲时，身边不知何时围坐了十几个小丐，正听他讲解，只听得迷迷糊糊，半知半解，铁云讲了一阵，对他们道：“你们都明白了吗？”
几个小丐道：“白日里先生也讲过，可我们就是记不住！”
铁云无法，只得重新讲解，讲来讲去，自己都讲糊涂了，心想以几位小丐的年纪，如何理解得了其中的深刻含义？而且选进打狗场之前，个个为了生计而奔波乞讨，俯首低眉，哪有工夫来读书认字？能够识字颂读，已是大大的不易，怎能短时间熟记背牢？便自付道：“如此背法，即便背得烂熟，又有何用？”但白天里若不背出，几个小丐便要挨饿受跪，重则用竹棍责打，心下顿急，只好振作精神，鼓励道：“男子汉大丈夫，小小帮训怎难得了我们！快背！”
几个小丐便合书背诵，可是背了上句，忘了下句，背了多时，还是背它不熟。铁云正无计可施，忽然觉得这帮训中的词儿长短有几分像自己小时候唱的讨饭歌，便问几个小丐着：“你们会唱讨饭歌吗？”
几个小丐异口同声地道：“会唱！”一个小丐道：“我们不但会唱讨饭歌，还会唱数来宝，自在歌，莲花落，十八摸呢！”
铁云大喜道：“你们看这帮训十分像我们唱的讨饭歌，你们就按着它的调子来背，若背不出，便唱起来！”
几个小丐个个是唱歌能手，经铁云提醒，便把帮训按照讨饭歌的调子，一一唱了出来。没有几遍，便唱得滚瓜烂熟，顿时个个喜形于色，铁云道：“白日甑长老再让你们背时，你们便依着这调子，把他背出来，若背不出，就用歌唱出来！”
几个小丐答应一声，各自回棚睡了。
第二日，甄子汉来到尝胆崖前，问十几个小丐道：“你们都会背了吗？”
几个小丐齐声道：“会背了！”
甄子汉便依次点名，让几个小丐把帮训，几个小丐因半夜里把帮训当作歌唱，早已记得烂熟，顿时背得利索，毫不结口，甄子汉大为满意，连连点头道：“看来我的饿饭罚跪真是管用！”便令最后一个小丐道：“你背与我听！”
那小丐把帮训唱得烂熟，反倒不会背了，想起半夜铁云说过不会痛便唱的话来，于是开口便唱，甄子汉一愣，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如何唱起来了！”
当下仔细倾听，却听小丐用讨饭歌的调子，把帮训一字不漏地唱了出一来，只唱得有板有眼，有声有色。甄子汉道：“叫你背帮训！你怎么唱帮训？”
小丐大声答道：“弟子不会背诵，便把它编成歌谣唱了出来！”
甄子汉道：“也罢！你能这样，也还算好！这是你自己想出的，还是有人教你的？”
小丐答道：“是铁大哥教我的！”
甄子汉点头道：“很好！你们都下去练功吧！”几个小丐欢天喜地，跑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