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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阵风,到哪里去了呢?

我的第一反应是——弗伊被人活生生地推下去了。

那副场景就像打火石摩擦的那点火星那般,从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当我注意到我这可怕的想法的时候,我的后背被旁边的莫兹猛地拍了一下。

他冲我的脸喊着:“快去找药水,快点拿出来!”

对啊,药水,特快恢复药水!有了那个的话,弗伊肯定就能没事了,牙龈溃烂般的伤口里的组织像幼苗一样生长、重组;破碎的皮肤在自然看不见的手中被棒针编织成它该有的模样。

仿佛时光回溯,返老还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们会又惊又喜地看着弗伊身上的变化,持续到他恢复为原来的模样,除了地上那摊和头上的那片血渍。他会慢慢睁开眼睛,像是没搞清状况一看问我们,“诶......你们......都在这干嘛?”他的声音这时候肯定细到让人觉得可怜。他马上就能够痊愈,能够坐起来跟我们解释自己是怎么笨手笨脚地掉下来了、然后会郑重地跟我们一个一个地道歉,莫兹自然会狠狠地教训他,这苦痛一下子就会过去,我们还是会像平时一样生活下去……

但是,我们带来了吗?

我询问自己。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看见,脸上带着疲惫的弗伊正往自己的袋子里收拾东西,像往常一样放进了一些恢复药剂。

莫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劝他:“我们是去带东西回来的,就别带太多东西去了。”

然后,弗伊点了点头,把那几瓶药水放到了桌子上。

我的双脚一软,差点就跪了下来,我抬头惊恐地望着莫兹,莫兹整个脸马上就白了,我们两个人愣在当场,好像失去了力气,化作一滩烂泥。

弗伊,会没事的吧,呐?

小奈子踩着木地板,砰砰砰也跑了过来,她惊慌看了看夕颜,也来不及问我们话,自己凑过去往下一看,惊的后退,顿了一下,马上撩起了腰边的翻盖包,拿出几个在阳光下发着亮光的药水瓶,朝我们喊:“你们两个傻了啊!快点下去救他!要不然弗伊马上就死了!”

我们抬头,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不要命似去抢那救命稻草。

“莫兹!全给我!我直接下去!”

我知道不能等准备爬下去的莫兹回复,弗伊不能再等了,我的脑子几近空白了,直接把所有药水抢过、攥在手里就往从站台跳了下去。

我在下坠。

正气放流!我闭着眼睛疾呼那股力量,我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迫切地需要它,就像抬起了一只手一般,它顷刻间响应我的召唤。

自然之力从泉眼里炸出,灌满了我的全身,它们疯狂地溢散出来,在意志的控制下,在我的身体与外界之间结成了一股缓冲的力量,我的双脚落地的那一刻,整个地面瞬间被震出了小型凹陷,我跌了一个踉跄,站稳后扑也似的冲向躺在地上的弗伊。

我跪在他身边,来不及看现在的弗伊哪里跌成了重伤,也没时间确认他是不是还有心跳,我只能像这样打开药水的塞子,哆哆嗦嗦地用力摇晃着淋满了他皮开肉绽的头。我的手虽然在发抖,但动作却丝毫没有耽误,连着上一瓶药水还没倒完,马上用嘴咬开一个塞子,拿在另一只手满满当当地浇着。

这个时候的莫兹从几米高的地方猛地蹦下来了,还没站稳就冲过来,迅速地从我脚边抢走一瓶,拔出瓶塞之后。

“伦尔!你快把他翻过来!”

我只希望弗伊能够原谅我这个时候的粗鲁,处在放流状态的我连忙用力地推着他的肩膀把他翻了个身,我看到了他被磕得尽是伤口的脸,和依旧往外淌着血的额叶。

莫兹把那一瓶药水贴着脸倒了下来。

接着,我们两个人合力撕开他的衣服,把最后一瓶特快恢复药水倾倒在他的胸口上。

小奈子和夕颜也赶下来了,我们四个人围在弗伊的身边。

接下来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了。

......

我们在和时间赛跑。每一秒钟过去,世界上会有多少生命被冷漠的死神拦腰剪短,同时又会有多少生命生根抽芽,在悠久的历史轨迹里,一个人可能和一季草木没有什么区别,朝生暮死的虫儿,生死也像涨潮落潮一样稀松平常。

但是,这个人,是我们的同伴。

树叶掉下来了,一片两片翻飞飘扬,像悠哉坠落的蝴蝶。

没有恢复,小奈子吼碎了嗓子。

鸟儿往远方飞走了,一声两声,平平仄仄,残留在耳畔,消得无影无踪。

没有恢复,莫兹背过身去掩面。

我们才注意到,今天的风有点大,它调皮地穿过纸做一般的树盖,扰出一片窸窸窣窣,然后又不负责任地奔向远方。

没有恢复,夕颜的眼像是燃尽了的枯灯,熄灭了光亮。

我的眼里不常出现的泪涌满了的眼眶,像决堤一样倾泻不止。

从那一声响到现在不到几分钟而已,就刚刚我还看见他好好的,站着,走着。

弗伊可是我们队里最敬爱自然的啊,采一朵花、种一株草、吃饭前都要双手合十感谢自然女神的啊!真的有神明忍心带走这个虔诚的信徒吗?我不相信,我是绝对不会承认这种事情的的。

他甚至连遗言都没能说出一句......

我握住了弗伊的手,他的手掌微微往里弯曲,留有余温,只是,逐渐变得冷僵。

我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暖暖地贴在云上,大多小朵的云在风儿轻推之下缓缓地平行于地面移动,就像不情愿地被父母推着去上课的小孩。

小奈子哭喊着,好像用力喊弗伊就能醒过来一样,夕颜的眼眶红得肿起了一圈,抱住了小奈子。

我体力流动的气和我的泪水一样不可收拾的流淌,我想他一定能顺着我们之间的联结,流到了弗伊的身上去。

我们像被当头一棒的打傻了,半晌缓不过劲来。

“弗伊.......告诉我...外出一定...一定要带上药水......我...照做了...为什么......”

我想起了那是一个明媚的早餐,弗伊老师一样认真地跟我们强调“生命安全第一”的时候,莫兹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然后被较真的弗伊教育的情景,心中猛地一紧,难受全部涌了出来,它们变成了无休止的嚎啕。

等到小奈子已经哽咽的哭不出声了。

莫兹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俯下身子捡起那本掉在一边的笔记本。

从第一开始,翻看着,眼泪掉在画着大家在一起的涂鸦那一页上,他没有停下,往后翻着,快速扫过,却又是那么地一丝不苟,直到那还没写到的空白。

他走过来,把笔记本掉了一个头递给我。

离现在最近的那一页上,用凌乱的字迹写着——“我好痛苦。”

那扭曲的笔划让人触目惊心。

我盯着那一页看了很久,又抬起头看清了莫兹的脸,他的下巴抽动着,使劲压着哭腔、但声音依旧在发抖,“先别看......跟我去找一个担架,不能把弗伊留在这种地方。”

我们到地下室去,找到了一些长短不一的圆木和铁器,用绳子绑好后做出了一个简易担架带到了外面,莫兹又使劲地攀爬着进入木屋,带出了一张干净的被单。

我们合力把弗伊的身体包裹好,小心翼翼地放到担架上。

莫兹转过身去对小奈子和夕颜说:“去把你们的东西拿下来吧,我们要回家了......”

我们带着收拾了一半的东西,抬着带有弗伊的担架,莫兹在前头接、我在后台抬,慢慢地走着。

两只蟒蛇兽循着一路往下滴的血、闻着让它们幸福无比的血味,远远地跟在我们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