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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鸣

我们把弗伊意外离世的消息报告给了志愿兵团,并且请了为期七天的假期。

莫兹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到特洛米的北边去了,那里是弗伊的村子——伦萨,我还依稀记得弗伊的母亲脸胖的浑圆,中间还曾经带着大篮小篮的水果和肉制品来到宿舍看看弗伊生活的怎么样,把宿舍里里外外整理了一遍不说,还塞了很多铜币给弗伊,临走前各种叮咛和嘱咐,像“被子要经常拿出去晒,不然会沤了会发霉。”、“你的东西一定要分给大家一起吃。”、“平时要和他们处好关系,如果被欺负了绝对不能忍,要告诉教官。”之类的。最后还是不放心,弗伊百口答应,频频点头,终于劝她赶在日落前走回城镇坐马车回去了。

弗伊在她眼里就是聪明但还不成熟的孩子,但从她的眼里,他绝对是她的希望。

我无法想象弗伊的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莫兹必须把这个消息亲口告诉她,所以我们连夜收拾了弗伊的东西,前面动作很利索的莫兹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我看过去,只见他翻开了那本《伊丽莎白的救赎》,露出了悲愤的神情,他一抹泪,站起来把那本书放进了装有弗伊的日记的抽屉里。

平日里他穿的衣服、套过的几双鞋子和雨靴、缺了一角的十字架、绣的精致的腰包、小奈子画了一个兔头的布袋......凌乱的东西打包过后,宿舍里俨然缺了一块,连着我们的心,空空荡荡的,显得过度凄清,让人痛苦难耐。

莫兹在城镇里花了两块银币,买回了一具合适的棺木,往里铺了两床被单,把弗伊的肉体放了进去,后面又从酒馆的艾丽卡那里借来了一辆拉货的、已经闲置的旧推车,空出一边用来放置弗伊的遗物......因为莫兹说马车颠,会让弗伊觉得不舒服。

他要求他一个人送去,只是让我去训练场汇报情况,我们不让,打死了都要一起去,所以一路跟着,他却不让我们碰,只是自己一个人推,谁插手了他即刻就大发脾气。

推车的轱辘走得慢,停停歇歇,走了将近一天,每次都是屁股还没做热,喝口水就又开始走。

凭着模糊的地址和见人问路,我们几经周折来到了弗伊的家门前。

那是一间不大的土平房,挨在其他相似的房子里面并不显得出众,开了四扇窗,瓦砾屋顶,还有近期漆过的墙,但它在我们眼里确实独一无二的,因为弗伊在这里住过,我的脑海里幻想着弗伊每天跨过这道门槛的场景。

门虚掩着,没从里阖上,好似轻推便可打开,莫兹吸了一口气,上前郑重地敲门。

只敲了几下,里面的人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好的,等一下。”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那是弗伊的妈妈。

“是你们啊!快进来坐。”她挪开一个位,想让我们进门。

莫兹雷打不动地站着,对方觉得奇怪地注视着莫兹,说了一句。

“弗伊在哪?”

莫兹崩溃了,他扑通跪了下来给她磕头。

我们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又开始哭起来,她的妈妈抓住了离她最近的我的肩膀,她颤抖的手是那么用力。

“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阿姨我啊。”

我调整了一下。“弗伊,他不小心...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摔到了头...我们没能救活他。”我指着那扇洁白的棺木。

她的手从我身上滑落,抢过去掀棺木的盖子,木板应声落地,里面的弗伊安静地睡着。

她开始嚎哭,周围的邻居们从屋子里出来,男女老少带着好奇的打探和无奈的忧伤来到了她的房前,有的人开始上前询问和安慰......

莫兹跪了好久好久。

我们每人从自己腰包里拿出了五块银币,交到弗伊妈妈的手上,让给弗伊举办葬礼,训练场那边应该是给不了抚恤金的,后来,弗伊的爸爸也闻讯从外面赶回来了,我们一直呆在伦萨,跟着弗伊的妈妈在仪仗队里走、在跳着奇怪舞蹈的巫师的后面撒白花、投了一千零八个铜币搭了座阴阳桥......直到弗伊的丧事办完。

回过身来,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

丧事完了的当晚,我们就回到了特洛米,莫兹第一时间去还推车,叫我们在路口等他一下,他的背影阳光的余晖下显得黑瘦,投下的拉长的影子却坚毅有力。

时隔五天,我们回到了森林边缘的宿舍里,门口堆放的柴火被水浸湿了,后面的菜园子里,杂草又放肆地长了很多,推看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紧接着是一股刺鼻的发霉的味道。

莫兹走向厨房,拿起了一把锅,又慢慢地放了回去。

“伦尔,灯呢?”

我进去摸索着,最后在柜子里找出了一盏,原来被他放到这里了吗?

我用打火石点燃蜡烛,稳稳地放在桌子中间,大家像飞蛾一样围了过来,在烛光的照射下,所有人的脸的轮廓被阴影刻画地更加明显,刹那间,竟觉得每一具面孔,都变得瘦削。

莫兹从抽屉里拿出弗伊的笔记本和那本名为《伊丽莎白的救赎》的小说放到桌子上。

“弗伊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他一直瞒着我们......”

莫兹把那本弗伊死前抱着的日记本从桌子那边推到我身前。

我拿起来,借着微弱的烛光从第一页开始看。

那里面记载了弗伊从第一天进到这个宿舍的事情,一个少年充斥着不安的、期待的旅途,怎么遇见我们,开心或是难过,对我们的评价、和我们一起做的事情,大部分都用了规整的字体认真地记录在上面,很多事情,都是凭着这里的文字才从记忆的抽屉里拿出片段一二。

可是从后面开始就开始变得奇怪了,上面的文字变得情绪化,叙述平时事件的篇幅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推理和流程图,我们所遭遇的许多不幸的、疑惑的事情,全部被他用了一条巨大的阴谋线一环扣着一环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进行了周密的推理和假设。

那上面所记载的推论令我震惊万分。

该篇的最后的一句是——我们正在被利用,且会在冲击里成为被丢弃的棋子。

以及——夕颜很危险!即使她自己都不知道。

看到我这样的神情,莫兹翻开了那本小说的尾页递给我。

我接过后耐心辨认着那些因绝望和焦虑写的扭扭曲曲的文字,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和无助。

莫兹抬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直到无气可出为止。

他睁开双眼,用悲切的目光看向了夕颜。

“夕颜,告诉我,弗伊是怎么死的。”

夕颜没有躲开他的殷切探求的目光,用她闪着光的真实眼睛回应着。

“我在房间里,看到无精打采的弗伊往门那边走,他走得很奇怪,所以我就叫了他,他没有回应我,我不放心就跟了出去,我问他要去做什么,他转过来笑,笑得很奇怪,接着就从那里跳了下去,我来不及抓住他,就看见他头朝下插了下去。”

莫兹似笑非笑地抽了抽嘴。“是这样啊。”他摇了摇头,压制着那份苦痛,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你推他下去的吗?”

夕颜的瞳孔猛地放大了,她微微张着嘴,仿佛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声。

“喂喂,莫兹,这太奇怪了吧,夕颜怎么可能去杀弗伊啊!”

“是啊!肯定是弄错了!”小奈子着急地又要哭了,言语里的哭腔又上来了。

莫兹用力地拍一下桌子站起来,发出了震耳的声音。

“我他妈的相信什么!弗伊都死了啊!他的笔记里写的明明白白!他在里面连他可能会突然奇怪地死掉这种事情都写了,我不信弗伊信谁啊!”

我们被这一下惊得说不出话来。

夕颜的表情和我们差不多,似乎接受不了这么震惊的事情。

莫兹凶了一下也累了,他疲惫的坐了下来。“弗伊是不是你杀的。”

夕颜说不出话,慢慢低下了头摇了摇。

莫兹已经没有力气说什么了,我们都是,似乎再累一点,我们也能和弗伊一起去了。

令人难受的安静持续了很久。

最后,夕颜站了起来。

“我......离开你们。”

我们都抬起了头来。

“夕颜。”小奈子去拉她的手,她下意识地躲开了。

“我会去树屋那边住,转正后......武职考试后......以后都不再见了。”说完,她起身去拿她的包袱。

“喂,莫兹。”我看向莫兹,想争取些什么。

他不看我,只是低着头。

夕颜走了,留下了那面价值不菲的光洁的盾牌,和沉浸在悲伤里的沉默的我们。

这次,宿舍里真的空了。

莫兹爬上床去,喊了一句,“都给我睡觉!......保重身体。”

小奈子也上床去了。

我还有些缓不过来,等了一会,我吹灭了蜡烛,放回了烛灯,又不想到床上去,于是在宿舍里走着,来到了厨房。

这是弗伊经常来的地方,他也曾经站在这里,烧水、煮饭。

我想去拿那口锅,却摸到了一把刀的刀柄。

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诶?我是在笑吗?奇怪,我要做什么来着。

我猛地晃过神来,发现我的双手握着刀斌,而刀尖正对着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