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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海浮山 第三十九章 我的名字

我紧紧的盯着他,又对着沉默的张瞎子看了看,匆匆拉起了衣袖,手腕上除了几道被岩石刮擦出来的伤痕之外,一片光洁,根本没有什么红线,我怕出现什么闪失,一直把袖子撸到胳膊肘也没有看到任何红线移动,甚至存在过的痕迹。

“老陈,你刚才见着什么了?”孙柏万关切的看着我,眼中略带疑惑,不时在我手腕上瞟着:“你是不是在找红线?是不是铜镜让你产生幻觉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慢慢的把袖子放了下来,小心的把背包转到胸前,看着张瞎子,说道:“我不确定,这铜镜的力量真有这么恐怖吗?”

“不知。”张瞎子淡淡的说了一句,仰头想了一会儿,朝洞口走了过去:“如果那铜镜真有这种力量,恐怕受影响的,就不只是你一个人了。”

徐海若有所思的说道:“没错,虽说铜镜在你身上,但我们时刻都在一起,如果铜镜有问题,那我们有可能全都有问题。”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慢慢把封装在密封袋中的铜镜拿了出来,镜面如常,镜背也没有丝毫不一样的地方,生肖像、太极鱼全都没有异常,仿佛铜镜,只是铜镜。

“不是,你究竟见着什么了?”孙柏万接过铜镜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又塞到了我手里,满脸惊讶的指着我说道:“你,你不会见到你自己了吧?”

“没有。”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看着石洞外浮动的雾气说道:“该怎么说呢,我去了外面,看到了我之前提到过的石头房子,而且还在石头房子前见到了被封印在画卷里面的道童,没错,被封印在寒林暮雪图中的道童,洞宣。”

听到洞宣的名字,徐海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撑着身后的岩石站了起来,满脸惊异的说道:“洞……你说的是真的?洞宣从画中出来了?可是我们什么都没见到啊,就看到你站在悬崖边埋头沉思,后来就……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闪念吧。”

“石头房子……石头房子……石头……难道说?石头房子真就在这深渊下面的某一个地方?”孙柏万急促的说着,两只眼睛盯着我,手指频繁的敲打着石壁:“我之前看过一个电影,讲的很像你这种情况,说不定你是灵魂离体下去转了一圈儿,对,说不定就是这样。

那,那岂不是说明那个道童真的就住在下面的石头房子里?我的天,你,你……那我们还是真实存在吗?还是说我们现在也只是你脑中记忆的重构?”

我靠在身后的岩石上,扭头看了看洞外游荡的雾气,思索再三还是站了起来,重新走到洞口,外面的雾气依然如同实质一般,凝成了一团又一团,神火的光柱穿过层层叠叠的雾气勉强照见对面的崖壁,脚下也是一片模糊,潮湿阴冷的雾气源源不断的从深渊徐徐而上,丝丝缕缕透过衣服浸入血肉。

我探头向下看了一眼,岩壁上到处都是水流腐蚀出来的窟窿,溪流一般的雾气在诸多的窟窿当中川流不息,看上去蔚为壮观,各种奇怪的声响随着雾气的流动此起彼伏,凝神去听,却又听不到什么了。

“这下面像筛子一样,底下有可能是相互连通的,我觉着吧,特别像抠了莲子的莲蓬。”豹子偏着头往下看了看,忧心的说道:“青儿,你说咱们能不能把镜子带出去。”

豹子正说着,孙柏万突然戳了他一下,随后两根指头竖在胸前往一个方向指了指,眯着眼睛,眉毛来回的瞟着,豹子皱了一下眉头,不耐烦的说道:“满脸跑眉毛的,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

,豹子的脸色也变了,微微摇着头,不动声色的抽出了匕首,孙柏万嘴角撇了撇,低声说道:“蛇,下面全是蛇,趁我们说话的功夫都出来了。”

豹子把匕首咬在嘴里,手掌往下压了压,轻抬脚尖往前挪了出去,我冲他点了点头,转身往另一边绕了过去。

刚抬起一条腿,豹子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他急促的抓起匕首朝身后连续戳了几下,人还没站起来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踝拖进了黑暗中。

孙柏万吓得大叫一声,慌忙扑了过去,却被一根突然拦在脚边的树枝绊了一下,重重的砸在地上。

眼睁睁的看着豹子坠入深渊之下,我急的破口大骂起来,大声喊着让孙柏万赶紧往后滚,孙柏万扭头看向我,胳膊撑在地上挣扎着,还没来得及起来,两三条手指粗细的树枝从悬崖下迅速的卷了上来,在他的脖子上绕了几圈,拖着他滑到了翻腾的雾气中。

“豹子!大圣!”我大喊着扑了过去,几条干枯的枝条穿过雾气直奔我的两条腿绕了过来,我顺势一翻,一刀砍了上去,两条枯枝应声而断,一大团乳汁一样的粘稠液体顿时从断口中溅了出来,落在手背上一下子就肿了一大片,一阵一阵的发痒发刺。

一扭头就看到徐海被几条鹿角一样的枝条勾着拖了下去,他喊了一声,想让我拉他一把,结果一头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随后就不省人事了,张瞎子扑过去想要拦住他,却被几条枯枝缠在了腰上,连拖带拽的拉进了雾中。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眨眼的时间手背上已经肿起来鸡蛋大小的红斑,急的我脑门突突的直跳,几条枯树枝借着雾气遮掩再度滑了过来,我顺手一砸,抓着猎刀四下挥砍起来。

冷不丁就感觉大腿一紧,半个身子一下子就麻了,慌乱中就看到两条树枝缠在我腿上,我用力的挣扎着,想要把树枝砍断,一股巨大的力道拖着我就往深渊坠了下去。

我手上一酸,猎刀“哗啦”一下甩进了一个窟窿,翻了两下就不见了,仓促之下我抓着神火权当武器猛地砸了上去,手边的枯枝就像是有智慧一样,顺势一滑,随即反勾起来,缠在了我的胳膊上,我心里一慌,也不管枝条表层有没有腐蚀性,一把攥住了缠上来的枯枝,跟那东西在半空拔起了河。

干枯的树枝,根本就只是一种视觉上的错觉,枯枝触手冰凉湿滑,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摩擦感,完全不是一段树枝带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孙柏万一开始提到的,蛇。

我一只手使劲的抓着蛇一样的枯枝,另一只手仓促的四下乱抓着想要找到一处可以借力的石块,慌乱之间两根手指却被尖锐的岩石划破了一大片,脸上也被地上的碎石擦破了一个大口子。

被血液的气息一刺激,那些枯枝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粗暴的甩动起来,卷着我从一个窟窿撞到另一个窟窿。

我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被撞散架了,但又不敢轻易松开抓着枯枝的手,只得用另一只手护住半张脸,整个人就像是扭麻花一样被那些树枝快速的拖进黑暗中。

我焦急的大喊着他们几个人的名字, 却没有一个人回应我,嘴里全是又腥又咸的血,手指的疼痛已经麻木了,也不知道指甲断了没有,整只手看上去血淋淋的,缠在我胸口的枯枝被我手上的血一刺激,像是发芽一样快速的抽出来两三条纤细的红线,一下子网在了我的手上,我用力一甩,把那几条红线从枯枝上扯了下来,枯枝似乎吃痛急速收进雾中,我感觉腰上一松,整个人

就像一截木桩一样摔了出去,太阳穴正撞在一条翻起来的岩石上,就感觉眼前一红,人就晕了过去。

等我再睁开眼,已经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手表已经不见了,可能在下坠的过程中撞掉了,左手被网结在一起的枯枝绕在了一起,手背上的红肿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核桃大小的坑,右手食指和中指血肉模糊,隐隐可以见到一节指骨,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点儿也不疼,反而一阵一阵的发痒。

身周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窟窿,数不清的树枝从那些窟窿深处探了出来,轻轻的抖动着,隔着一层雾气,就像是万千条眼镜蛇一样昂着头,静静的盯着我,等我最后的挣扎。

我整个人头朝下,脚朝上倒着,卡在一道岩缝上,两条腿上绕了好几层枯树枝,有些树枝好像已经刺破了我腿上的皮肤插了进去。

最外层的树枝上生出了一层一指长短的根须,那些根须相互纠缠在一起,紧紧的把我的两条腿困在里面。我尝试着动了一下,发现尚有几分活动的余地,一扭头竟然看到徐海满脸是血的倒在一旁,太阳穴附近被撞破了一个大口子,粘稠的血像是糖浆一样涂了一地。

张瞎子倒在不远处的窟窿里,只露出半个身子,也不知道生死,孙柏万踪迹全无,我找了一圈儿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被摔进了那个窟窿里。

豹子斜着倒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他身上没有伤痕,几条如同鹿角一样的枯枝插在他的胸口,枯枝中间是一层细密如血管一般的红色根须,这些根须结成了一层细密的网,微微颤动着,像一排抽水机一样时刻不停的从豹子身上汲取着新鲜的血液。

我大声喊了几句,他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我腿上,还有豹子胸前,不断生长的红色根须让我明白,这个世界,时间依然还在继续着,正以我们的生命为代价,继续着。

我一下子醒悟过来,胸口一阵刺痛,忍不住大声的咳嗽了几下,来回的摇晃着两条腿想要从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枯枝中挣脱出来,右手慢慢塞进缠在胸前的枯枝缝隙。

刚一碰到那些滑腻的枝条,一股钻心的疼痛顿时从指尖传了过来,我这才知道,手上的伤口不是不疼,而且因为太疼了已经疼得暂时失去了知觉,直到手指动起来之后,那股要命的疼痛才又再次席卷而来。

我颤抖着手用力的拉了几下,枯枝完全不动,反而因为再次沾染了血液拢的更紧,我用力的晃动着身体,看着倒在地上的豹子,还有生死不明的张瞎子,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浑身的血液正随着插进我腿里的枯枝徐徐抽离,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我红着眼看着遍地的窟窿,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

“眼镜蛇藤,眼镜蛇……蛇……”一阵虚弱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我激动得翻了两下,挣扎着把自己慢慢挪了一个方向,看到豹子微微眯着眼,嘴角动了几下,指尖微微点了几下,我知道他是在跟我说再见,我想过去扶他一把,把插在他胸口的枯树枝全都拔出来,可是越是挣扎就越无法动弹,我急得眼珠子都红了,心里憋屈的想哭又哭不出来,手脚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只能随着意识若有若无的挣扎着。

恍惚之间,只觉得浑身一松,好像有个人拖着我的后背,把我从枯树枝里面拖了出来,耳朵边迷迷糊糊还能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一开始远在天边,后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我能听清楚了,这才听明白原来那声音喊得竟然就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