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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错(3)

终于等到了拜师学艺。父亲给我选的师父似乎是段家的一位老前辈,头发都白了。但是人十分的精神,身手也十分的矫健。他们说,老一辈的人很有经验。

在这之后,我都见不到外面来的人了,曲婉萍,荆鸿,还有其他外姓的人,根据五世家约定俗成的条约,我都不能去见。甚至娘也要从我的小院中搬走,到父亲的院子中去,只留下小侍女照顾我。

按照父亲的要求,每个星期我的侍女都会变,防止我因为对某些侍女关系太好以后离别的时候太伤心。然而我并不喜欢被人照顾,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二姐是唯一在这期间能见到外人的。而我,连见阿雯一面都好难。

和我同辈的一共有九个人,我对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没什么好感,只有大哥,二姐和九妹由于经常见面比较了解。九妹天真的样子就像我六岁一般,只是没有我那么淘气,也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我比其他人要学习的本领都要多,因为我是段家的三小姐,我不能让别人瞧不起我,瞧不起段家。

只不过,这要付出的代价真是残忍,是一个孩子童年的天真。

段家的人要学会除去刀剑之外额外的一门手艺,我就比较幸运,是两门。十四岁的时候,父亲找来四叔,让我挑选暗器。四叔是专门管武器与暗器制作的,他做的暗器,被其他江湖中人重金收购,也算是段家的一项重点收入。我看着四叔胡子拉碴的脸,又看看摆在我面前的花样繁多的暗器,忽然很好奇。这些东西是怎么做的呢?

“三姑娘,你喜欢哪个?”四叔蹲下来,这样看起来和我一样高,“都是最新的样式。你的招式很快,不如试一试这个?”他右手夹起一枚小小的飞镖,这飞镖的形状就像是一只燕子,漆黑,剪尾,每一片叶上都带着锋利的钩刺。没等我仔细研究,四叔一扬手,头顶一只飞鸟就应声而落。我还来不及惊讶四叔的镖扔的如此准,他就用手接住了那只鸟拿给我看。

这枚镖狠狠穿刺过伤口的样子,我看着都疼。“你有什么想法?”四叔看着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我想了想,仔细看了下,又拨了拨那个飞镖,回答他:“飞镖若刺入肌肉,它带的钩刺将让它很难拔下来,如果飞镖上涂了毒药,那必死无疑。”

四叔似乎很满意,但还是摇了摇头:“段家人不用毒药。这枚风间燕十分小巧锋利,很难挡住。而且,只要出手迅速精准,就能一击必杀。”我点了点头,觉得四叔的飞镖做的很巧妙,也很好玩。

“四叔,我可不可以学怎么做暗器?”我期待地问,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谁知四叔嘴角抽了抽,慌忙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别人才松了口气。

“三姑娘啊,不是四叔不想教你。现在没人愿意学这门费事费时的手艺——你爹是不会同意的——不过嘛……”他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你若是愿意,有空我可以简单的教教你它们的原理和设计。”这很刺激,也很好。我又想起了我当年偷偷看书的感觉。我拿着风间燕兴冲冲地跑走了,依稀听见四叔的叹气声。

“这才有点这年龄的小孩子样啊。”

我正式开始学习暗器的时候,用的是小石子。师父认为我准头不够,风间燕万一打到人就糟糕了。这我认同。有一次训练,我就差点打到了四弟段执的眼睛。没想到反而是四弟得了父亲的一顿责罚,说什么身法太差——这可真是太熟悉了,几年前父亲也是这么教训我的……四弟愤怒地瞪了我一眼,让我惭愧自责了很久。

打那以后,二姐对师父说,禁止我在人多的地方练习暗器。

我学的第二门手艺,就是盗墓需知了——我这么称呼它,是因为我实在记不住它的名字。师父教的枯燥无味,我也懒得听。只是对开机关有点兴趣。有一次我偷偷去开父亲在我和七妹院子间的小金连环锁,没有看到七妹,反而看到身后气的胡子都吹起来的师父。——父亲却没有责备我,只是说了句换个高级点的锁。

现在想来,这是父亲的有意为之。他并不想让我学太多的机关风水之术。我只要学武就够了。

段家人要出类拔萃。父亲对我说。那年我十五岁,参加了我这辈的人第一次家族比武。我输给了大哥,成为了第二名。二姐并没有参加,她坐在父亲旁边,聚精会神的看着比赛,时不时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当时觉得很高兴,因为我觉得自己很厉害了,父亲却批评了我,说我才拿到第二名,大哥段达的天赋并不如我,况且,他重点学习的从来都不是武功。

大哥作为长兄也是可怜,连妹妹都不能比试得过。大哥曾经很喜欢练武的,但是自从我开始习武之后,他便整日跟在父亲身后学习管理、治家、外交……

这样想想,就算我学习的东西再劳累,都比不上他的累心。

在那以后,我又要高强度的练习刀术。有一次由于太认真了,手腕不小心扭伤了。我担心师父的责罚,想着休息一晚就能好硬是没有告诉他。当午抢饭都抢不过别人(只有晚饭才能回院子吃。),也不会有人注意我。挨饿对于十五岁孩子来说是件可怕的事情。下午又要听师父念叨枯燥的什么风水机关,我无法集中精力,非常难受。二姐知道了,带着一些点心就来看我,当时真的感动的不行,再多的辛苦都不觉得累了。

现在想来,真正关心我身体的就只有二姐了。其他人问起我,不过是我的身家,我的武艺,仅此而已。

转眼间又是一年,十六岁。第二次家族比武如期而至。今年的比试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情,我也因为这件事情改变了许多。

我如愿以偿的拿到的第一名,但是我不开心。父亲也没有想出什么别的理由来苛求我。因为另一件事让我们的心情很不好。

我至今想不明白,点到为止的比试,四弟的剑是如何刺进七妹的胸膛的。七妹才十四岁啊,正是豆蔻年华……

她被一剑刺中时那差异的表情在我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

她怎么能相信是哥哥杀了自己?我还记得她母亲,也就是五夫人,几乎哭的昏死过去。她只有七妹这一个女儿啊。这不仅是一个母亲失去女儿的悲伤,更是她对自己地位更加低下的哀伤。

可四弟的惩罚,不过是软禁三个月而已。是因为他是四夫人的儿子吗?四夫人得宠,连她的儿子都可以肆意妄为。段家九个孩子,就四弟的戾气最重。他输于大哥剑下,而不是我。

然而这还不够。我发现,除了我和二姐以及阿雯,再没人因为七妹的死而伤心。七妹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和其他的人都不甚熟悉,我却还记得她笑起来的两个小酒窝。这一切仿佛都不是真的,如同让二姐刺我一剑或者让我砍段雯一刀一样不真实。我想不到,我做不到,但是却真的发生了。

无情、冷酷、漠然。我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一种无助的害怕。这就是我将来要面对的人情冷暖吗?

大哥只是安慰我:“何必为死者叹息呢。将来还要面对更多的生与死,弱者总是会被淘汰。不然,下一个死去的,大概就是你了。”我想,七妹的底子不错,可能是四弟不想承认自己的武艺不如她吧。

七妹是阿雯的朋友,我想她也一定很难过。但是父亲不让我见到她。一直到七妹下葬的那天,她才哭着钻到我怀里,哭着问我:“三姐,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告诉阿雯……这是个噩梦!”

我抱着她,一如当年二姐抱住我的样子。我忽然感觉到了绝望。

“阿雯……这是一个很长的噩梦……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

我甚至有点害怕拿刀了。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没有勇气。

打那以后,二姐与我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我想,她也一定很悲伤吧。某个夜晚,我独自坐在院内的小亭中,也看向夜空,只觉得月色清冷。大哥的话犹回响在耳。

何必同情弱者呢,将来还要面对那么多杀戮。

我多希望,我是个平民家的百姓,有一个爱自己的爹娘,还有疼自己的,值得自己疼爱的兄弟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