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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陌(5)

“过奖了,南槿并非名医,行医治病仅是本分。”她拍拍小侍女的头,对着那侍女轻轻笑着,声音温柔动听,“你家小姐心地善良,自会有她的福气。小丫头,不用太担心了。”

那小侍女听了,眼圈却泛了红,似乎有无尽的委屈。原来,这位小姐是某高官庶出的女儿,因生母早逝而饱受欺凌。才将将嫁到这位秀才处,便得了重病。秀才对她也算有情,一心想要救好她。可惜家境一般,请不起名医,江湖庸医又不太敢信,一时间,家人都急得团团转。

恰巧,南槿路过了这里。

南槿最后向小侍女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我听到了另一个侍女的声音:“太好了,小姐没事了!真是多亏了……”

这声音逐渐模糊,我听不太清了,隐约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我脑中有关于昏迷前的记忆,突然变得十分模糊……这是怎么回事?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正思索着,周围的景色突然融化消逝,又变成了一片银白。我居然并不意外,就仿佛这记忆……和我心中的什么相通一般……

但这并不是我的记忆啊……

南槿背着她的小药箱,漫无目的地走在茫茫大雪之中。这座城镇,仿佛永远被冰雪覆盖,和自己的家乡有很多的不同。比如这城镇里的人,似乎从不觉得雪是冷的。他们穿着比自己还要薄的衣服,若无其事地走在路上。

会有受到伤寒的人吗?南槿想着,打了个打喷嚏,同时紧了紧新买的披肩。

就决定在这里多待几日了。

雪么?

我茫然地看着四周,想要伸出手,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看着这附近苍凉的建筑,我突然知道了这里是何处。

这里,可不是浩雪城么。准确的说,是不知多少年前的浩雪城。看着人们的打扮,更像是近20年前的浩雪城。

南槿四处张望着,觉得雪景很是新奇。毕竟她在药谷度过了十七年,而这十七年中,未曾见过这般浩荡的大雪。她只见过雨,还有花雨。雨会洗刷世中尘埃,却也让泥土污泞不堪,还会让空气那般潮湿。

她是喜欢雪的。她觉得雪纯洁而无瑕,是最无华而简单的存在。

于是南槿寻了个客栈住下,寻思着天色渐晚,先好好歇息。

蘅广国修习医术的人有许多,江湖郎中也好,名门弟子也罢,在百姓眼中,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纵使她来自南方药谷,在不曾来到过的浩雪城,她仍是个不受重视的江湖郎中。

她叹口气,也不想抱怨什么。蘅广国盛产草药,国度人人皆可自医。这本是一件好事,却也因此带来了许多弊端。很多时候,医师知道的事情,百姓未必不知。而百姓不知的东西,医师解释了,他们也未必信。

无妨,总有办法治好他们疾病的。

南槿的房间,在顶楼偏僻的一角。很多时候,还是清净些好。她放下行李——那个小巧的药箱,随后拿出一本医书一本笔记。前些天诊治病人,又忙碌奔波至此,都没有什么时间好好读一读师父留下的书。

这是师父赠与她的,是师父半生的心血。她尊敬师父,并和师父习了一手好字。但她对师父的许多言论并不赞同,她总觉得,定居药谷的师父讲话太过消极片面。她想要行医天下,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也整理成册,能让更多的人远离病痛,让师父看到这世间的美好。这也是她决定离开药谷的原因之一。

“姐姐,没事了。”

才点好灯,才拿出医书,才砚好墨,还未写上一笔字,便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隔壁似乎住着一对儿姐妹,原来,还有旁人喜欢住在偏僻的地方啊。说起来,这里的隔音可真不太好……

这声音,我怎么听得有些熟悉。

南槿轻声叹口气,强行无视掉杂音,准备潜心读书。可在她目光再转向书的时候,隔壁传来了一阵哭声。是小孩子虚弱的哭声。

“额头这般烫,怎会没事?莫要逞强…待姊姊再去请郎中过来。”

南槿再无心看书,她连忙收拾起来,又接住差点被扫下桌子的毛笔,提着药箱便走了出去。那位姑娘病情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不敢太耽误呀。

才走到门口,未等她开口说话,那门吱呀一声,竟开了。

她愣了愣,半抬起准备扣门的手呆在半空中片刻。

难以置信……我想,我和南槿此时的表情大概有些相似吧…这开门的女子,也让我目瞪口呆。

橙色发带,墨黑斗篷,青黑衣衫,深不可测的眸子,束成两束的长发……写满冷漠的清秀面容。

是程灵栻啊。她怎会出现在这里?果真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人吗。

我忍不住想要找她问个明白,可是动了一下,我才想起来,这里是一个回忆幻境,我再怎么开口再怎么行动,幻境中的人都看不到我,都无法对我做出任何回应……

“啊,抱歉,打扰了。在下药谷弟子南槿,不知姑娘可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南槿回过神来,这才行了一礼,做起了自我介绍。

“原是药谷神医。”对方亦回了一礼,一举一动都和我印象中的她一样。那般不卑不亢,不冷不淡,带着莫名的疏远,给人很压抑的感觉。她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一言一行都染着尘世的沧桑。

“舍妹染疾,几位郎中皆束手无策。在下从不轻求他人,然,舍妹于在下……有劳南槿姑娘。”

她说完,便侧身将南槿请了进来。这样的程灵栻我倒从未见过……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的确多了几分焦虑。她是真的在乎灵慧啊。

南槿见得了程灵栻的允许,忙疾步走到榻前。

这间小屋烛火昏暗,南槿来到慧的身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十分的心疼。这小姑娘,还在小声啜泣着,想必是十分痛苦吧……她皱了眉,心里啧了一声,忙为灵慧把脉。

“请问——”南槿将右手抚向灵慧额前,看向程灵栻的眼睛,“两位姑娘先前可有去过什么极炎之地么?”

程灵栻瞧着一脸认真的南槿,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也不尽然。”许久,她回答道,“在下家乡与彼处,倒确有不小温差。一路而来,舍妹亦不曾不适,但才歇下,便开始哭闹。”

南槿心中暗自考量,小姑娘的体温实在高,估计此刻难受极了,便自腰间的药瓶中取出一粒药糖来。

“小妹妹,别哭啦~”她笑了笑,好看的眉眼中透着如水温柔,耐心地哄着仍啜泣的灵慧,“我这里有糖,祖传配方,甜甜的,凉凉的,含着就不难受啦~”

灵慧到底是小孩子,欣喜地坐起来,又几分犹豫地看着程灵栻,看到后者点了头,这才开心地张嘴含着糖,不再哭了。

“这糖是南槿自谷中种的甘草所制,对嗓子颇有好处。小妹妹啜泣许久,也需要些润喉之物。甘草是师父师娘精心栽种,保证天然无害。”南槿见状,怕是程灵栻会担心,便解释道,“谷中的师弟师妹淘气,不肯好好学药理,我便想着制了些糖来哄——小孩子嘛,都喜欢吃这一套。若是小姑娘喜欢,我这还有许多剩余的。”

程灵栻不置可否,只是也坐在旁边,紧紧握住妹妹的手。

“舍妹……到底如何?”程灵栻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道。她似乎不太习惯问别人问题,以至于要思考才能问出口。

“唔。”南槿全不在意,而是发现桌上居然有纸与笔,她扯过一张纸,专心写着药方,“小姑娘受了寒,有些严重,和我从前遇到的不大一样。还请姑娘放心,这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小姑娘她的体质比较奇怪……嗯?”

说到这里,南槿突然惊讶得放下笔,仔细观察着程灵栻。

“却是在下不曾注意。姑娘的体质……和她,真是一点也不同啊。”

程灵栻松开手,依旧是十分淡然地看着对方,并点了头。

“不错。舍妹生辰八字同在下与…完全不同。不如说,是最特殊的一位。”

“嗯。”南槿并不好奇,而是接过她的话头继续说,“小姑娘阳气重,体质也好,穿着很暖……不应在此处染上这般重风寒。在下觉得,不仅是简单的着凉。二位姑娘之前可曾去过云极镇?”

程灵栻又点了点头。

“那就是啦。”南槿拿起笔,刷刷地不知道在写什么,一边对程灵栻继续说自己的想法。“在下认为,小姑娘的病,同此城风水有关。”

程灵栻饶有兴趣地听着,不置可否,只是半嘲着笑了声“医者竟也对风水有研究”。

南槿写完了方子,也不在乎程灵栻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此处位于蘅广边境,但论及寒冷程度,比起云极镇却是远不如。可云极与此处最大不同,还另有一处——蘅广最大古战场,神秘可怖的星宿疑冢……都在这浩雪城。”

这次南槿停了下来,有些狡黠地看着刚才她的听众。程灵栻难得有了表情,嘴角弯起了一个平缓的弧度,不知是看穿了南槿的小心思,还是真的被说中了什么。

“呵。所以?”

“因此,在下认为,小姑娘并非疾病。恕在下唐突,二位可是……姓程?”

程灵栻静静地看着她,随后微微一笑,起身作了一揖:“不错,在下荒蘅程氏,字灵栻。与舍妹灵慧来此地,乃为一探角木陵。”

程灵栻和这二十八星宿陵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很疑惑,觉得这个关系应该会很重要。因为月镜石,似乎也来自于这星宿疑冢,说不定将来,我们几个世家也会……不,说不定,过去,就已经有人去过了呢……

“果然~”南槿满意地点了点头,兴奋之情喜形于色,“虽然对灵卜之事所知甚少,可也不是一无所知。二位姑娘看着十分灵动娇小,可实际年龄,似乎比在下大的多了吧。灵卜体寒,多为女子,数代人中少有例外。她们寿命不一,有的极长,有的极短。栻姑娘就是典型的例子。”

“可慧姑娘不同,她的体质……和栻姑娘完全相反。这种体质似乎一直在被排斥,被这座城镇太强的阴气排斥。阴气向着她侵蚀,虽然她并不太怕这些,可也需要一段时间修养。栻姑娘,无论是否着急前往陵墓,也都要让慧姑娘好生调理。”

最后,南槿仔细打量着程灵栻,竟伸出手把了把她的脉象,颇有些得意地看着她。

“栻姑娘似乎喜爱饮茶,蓟柏之实所沏之茶。这茶的确对姑娘身体有好处,能很好的调理姑娘体中寒气,慧姑娘也应该喝些……对她体质无害,还能抵挡许多阴气侵蚀。我猜到栻姑娘大概是有些存货的,药方便没再另写,以防药房的人多抓了药,浪费钱财。”

程灵栻“啧”了一声,有些欣赏地看着她,竟还鼓了两声掌。

“不错,被南槿姑娘一一言中了。只是舍妹最厌饮茶。分明是在下与…最爱。”

南槿笑呵呵地瞧着嘟嘴抗议的灵慧,脸上漾着敛不尽的温柔笑意。她想起了师门,想起了那个充满莺歌笑语的世外桃源。那里有面冷心热的师父,灵动聪颖的师娘,还有许多可爱活泼的师弟师妹。

等到游历够了,便回去看一看吧。

“南槿姑娘,在下别无他长。可否由在下为姑娘卜算一卦,作为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