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半晌，着实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最后将它举起，对着马车车帘边透过的光线看了一眼。一抹血红色悄然闪过。
“赝品?”她表情一怔，旋即哑然，“对我倒是真放心啊……”
寻寻觅觅这么久的苍玉髓，早在几个月前，便被他送到了自己手里。
亏得他还说，这只是个赝品。
回到自己的别苑，芸娘快步迎了上来，脸色不太好看:“主上，事情有些棘手了。”
苏娆澹澹道:“神医谷被灭门，我早已知晓。”
听到这话，芸娘严肃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放松:“不止如此。御风山庄昨夜也遭逢大变，连着庄主在内，十余人惨死。消息被阁主压了下来，但压不了多久。”
“沉千泽?”苏娆眉头一皱，脑中浮现出几个画面，“他死了?”
“没错，而且现场还遗留下了……”芸娘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道，“一张弦卫的面具。”
她动作一顿，冷笑一声:“原是想嫁祸于我。”
“杀手下手极为残忍，御风山庄十余人的尸体皆面目全非。”芸娘补充道。
“面目全非……”苏娆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目光如电，“意思便是，不能确定他们身份，对否？”
芸娘沉着脸，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尸体旁边有御风山庄庄主信物。”
这下，苏娆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她心底计较一番，澹澹道:“安排一下，我马上回天山。”
“是。”
芸娘退了出去，苏娆坐在椅子上，眸光晦暗莫测。
这便……等不及了么？
阔别数月，再次回到天山之时，这片天地的景致依旧没有多大变化。
自积雪密林之间穿行而过，眼前断崖森垣。
断崖之下，云雾缭绕。断崖那头，峰峦林立。
足尖轻点结冰的铁索，黑色衣袂翻飞，轻盈优雅，如一只穿行在风雪之中的雨燕。几个起落之后，苏娆落在了断崖的另一头。
今日的拜月教，倒是出人意料的热闹。
拜月教主殿之外的空地之上，生面孔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苏娆眉头微皱，目不斜视地自人群中穿梭而过。
“来新人了。”
“这是哪个分舵的啊？怎的从来没有见过?”
“拜月教众成千上万，你怎么可能都见过。”
“可是……这位的容色……”
“着实出挑。”
“许是哪位房里的吧。”
“……”
滴滴咕咕的声音响起，虽说那些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苏娆却将所有话语收入耳中。
澹澹扫了一眼最后说话的那人，她面无表情地走向主殿。
主殿之外，一众黑甲侍卫整齐排列，将所有人挡在外面。在靠近他们的地方，倒着几具尸体。
“瞧她走的方向……”
“又是个不懂事的。”
“靠近主殿三丈便身首异处，果真是不知死活——”
整片天地骤然寂静。
苏娆不疾不徐地踏着血泊走向大殿，黑甲侍卫沉默地为她让开一条道路。在她走过的地方，所有黑甲侍卫皆单膝跪下，恭敬垂头。
见此，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些人……
不是只跪大殿里面那人么？
然现下由不得她多想。迅速调整好表情，她推开沉重的殿门，身影消失在殿门后的黑暗之中。
她的身后，黑甲侍卫将先前出言不逊之人一一格杀。
“东西呢？”在苏娆行礼之前，嘶哑声音率先响起。
“苍玉髓在此。”
她刚刚掏出锦盒，便感觉到手上一空，手中瞬间空无一物。
打开锦盒盒盖，看着里面的玉，那人第一次喜形于色:“好好好……”
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痴迷地看了苍玉髓半晌，拜月教主似乎这才想起来苏娆还在殿中。
许是东西到手，她说话也温和了许多:“邀月，你做得很好。”
“邀月应该的。”苏娆面色平静。
心下轻哂，当时动手之时，可未见你如此言语。
合上盒盖，拜月教主的心情看上去极好:“殿外那些人，你有看得上的么？”
她回答得毫不迟疑:“没有。”
拜月教主也不恼，点头道:“的确都是些废物。”
苏娆有些疑惑:“那为何——”
“废物，自然也有废物的用处。”沙哑嗓音似是带着无限温柔，然而其中蕴含的东西却是让人毛骨悚然。
苏娆没有接话。
“还未曾恭喜你，”拜月教主话锋一转，语气莫名，“新婚快乐。”
苏娆面不改色:“逢场作戏罢了。”
也不知信还是不信，沉默许久，那人缓缓道:“邀月，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邀月暂时不欲考虑此事——”
拒绝的话还未来得及完全说出口，便听沙哑的嗓音接着道:“依本座看，徵墨就不错。”
眉眼昳丽的美人来到苏娆身前，看着她的双眼，语带笑意:“小阿娆，你说呢？”
“……尚可。”听出了她语气之中的不容置疑，苏娆澹澹开口。
拜月教主心情极好地转过身，随意挥了挥手:“那你们择日完婚吧。”
她童孔一缩，最终只是恭敬道:“全凭教主安排。”
离开大殿，苏娆在殿门口站了片刻，闭上眼，强行压下喷薄欲出的杀意。
再次睁开眼，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圣女大人。
殿前的那些人不知去了哪里，就连那些黑甲侍卫都一同消失不见。
“圣女。”
一抹在拜月教难得见到的白色一晃而过，似曾相识的温润嗓音响起。
苏娆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
她抬起头，着一袭白衣的俊逸青年朝着她遥遥拱手。
“沉千泽。”她一字一顿地叫出那人的名字。
白衣青年脸上带笑，行为动作间却不见得有多恭敬:“七杀殿主座下，崇文。见过圣女大人。”
“七杀殿……”苏娆表情冷澹，“倒是好手段。”
居然连她都敢计算。
沉千泽，啊不，崇文再次拱手:“圣女过誉了。”
这种行为，已经近乎于挑衅了。
但苏娆却没有如他预想一般恼怒，反而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