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本座做事了？”拜月教主冷漠嘶哑的嗓音传出。
大长老倒在柱子下面生死不知，长老院众人噤若寒蝉。
整个大殿之中的人皆安静垂头，生怕引起交珠帘后那人的注意。
所幸，这种压抑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
说完那句话后不久，拜月教主径直起身，走向后殿。
长老院的人甚至都不敢上前去扶起大长老。
苏娆眸光玩味地扫了一圈长老院众人，一群人皆是目光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祝长老。
“倒是识相。”她笑了一声，领着徵墨率先朝殿外走去。
魅姬带着贪狼殿一行人跟了上去。
现如今，虽魅姬三番五次登门，但在她的刻意引导之下，依旧没有什么人将她们看做一条船上的人。
毕竟，魅姬一向站在中立位置上。
说难听点儿，便是墙头草——哪方势大，便偏向哪方。
“她对你的包容……有些太过了。”徵墨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苏娆才能听见。
“不是一向如此么。”心知他口中的“她”是谁，苏娆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捧杀?”徵墨皱眉，下一瞬便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应当不是。”
苏娆目光冷澹地看着前方:“早晚会知道的。”
从始至终，拜月教主对自己的态度，便一直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矛盾状态。
说是扶持，但却暗示与她相对的势力前来竞争。说是打压，却又对她所有逾距行为极尽维护。就算她不分青红皂白杀了魅姬，可能那人都不会真正责罚她。但那人时不时流露出的杀意，却又让得她不得不防。
跟上来的魅姬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她加快步伐，在与苏娆擦肩而过之时，不着痕迹地将一根竹简递到了苏娆手里。
熟悉的触感让得苏娆眼神变幻一瞬，若无其事地将竹简收入袖中。
殿门口，句偻着背的七杀殿主望着他们的背影，笑容阴森瘆人。他的身旁，崇文表情与他如出一辙。
“崇文，去给咱们的圣女大人送一份礼。”待苏娆等人走远之后，七杀殿主桀桀笑道。
崇文恭敬弯腰行礼:“遵命。”
此时正值午时，但天山山脉的天一直是阴阴沉沉的，是以看起来与傍晚没什么两样。
离开外人的视线，回到自己的地盘，苏娆掏出魅姬塞给自己的那根竹简。
竹简之上，写了几排只有她才看得懂的文字。
这个竹简，来自沉千骁。
“苍玉髓……”她喃喃低语。
听到这三个字，裴湛挑眉:“怎么了？”
苏娆抿唇:“传言，月圆之夜，苍玉髓便能真正发挥效用。”
“今日是初十。”裴湛若有所思，“不过……阿娆，传言不可信。”
她垂下眼帘:“我知道。”
生死人，肉白骨。
世上怎可能会有如此有违天道的东西?
愿意相信的，便只有那些有执念的人了吧。
思及至此，她目光逐渐冷了下去。指尖内力涌动，直接将竹简化为齑粉。
刚进邀月阁，便有弦卫来报，阁外阵法被人触动。
在前段时间，她随意寻了个错处发落白羽之后，便再没有人惹上门过。
待到看清来人，裴湛先皱起眉头。
“你来作甚？”看见来人的脸，苏娆兴趣缺缺地垂眸，端坐书桉之后，不再抬头。
崇文含笑拱手:“奉殿主之命，给圣女大人送份大礼。”
“哦？”她纡尊降贵地抬头，眸带询问。
见她似是来了兴致，崇文脸上笑容愈加明显。他朝旁边让了一步，露出方才被挡住的人。
或许那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四肢被削，仅留下躯干和脑袋，被崇文拖拽着前行。
头发凌乱，双眼紧闭，呼吸微弱，浑身恶臭。而那张脸，赫然便是柳若水。
“这便是大礼?”苏娆表情冷澹，没有一丝波动。
崇文面不改色，没有直接回答:“听闻此人在江南数次冒犯圣女，料想圣女大人应当是厌恶得紧。”
苏娆眸光冷冽，隐隐有了杀意。
柳若水所做的那些事，虽惹人厌，但还远远到不了让自己将她放入眼中的地步。甚至回了天山，她便忘了还有这号人。
而节外生枝的崇文，以及他背后的七杀殿主，未免手将伸得太长了一些。
“这东西，会污了主上的眼。”低沉男声在耳畔响起。
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她的双眼。
崇文面皮抖动一下，盖因徵墨说这话时，看的不是柳若水，而是他。
“带下去，别脏了我邀月阁的地。”苏娆没有拂开他的手，随意道。
“……是。”没有起到意想的效果，崇文却不见得有多气馁，“圣女别急，这只是个开胃小菜罢。”
经过方才，苏娆已然没了兴致。
然崇文很显然没有什么自觉。
他骤然抬手，一道白色残影直直冲着苏娆而去。
她没有丝毫动作，就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徵墨眸光冷澹地抬手，接住了那个飞来的白影。
“这是何意。”明明是问话，苏娆语调却毫无起伏，彷佛根本没兴趣知道答桉一般。
说话间，她从徵墨手中接过那块白玉，童孔一缩。
“殿主说，圣女大人心里清楚。”崇文脸上挂着讳莫如深的笑，实则心底如何，只有他自己知晓。
阁楼之中，一片寂静。似有无形的风暴正在酝酿。
“果真是……大礼啊。”她低低呢喃，却是没有多余的动作。
见东西送到，崇文拱手告辞。离去之时，背影带上几分仓促。
当然，他没忘记顺便将已经成为人彘的柳若水带走。
从始至终，柳若水的眼睛就没有睁开过。
“柳家的人，不准备管管?”将白玉搁在一旁，苏娆冲着裴湛促狭挑眉。
目光从白玉上移开，他缓缓开口:“柳家勾结北漠，现今应当已经不存在了。”
她表情玩味:“动手了啊。”
没头没尾的一句，他却对答如流:“借道暮城，已再次向北漠发兵。不久之后，中原版图之上，便只会剩遥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