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湛依旧没有转身的意思，苏娆慢条斯理将外袍穿好，走到桌边坐下。
裴湛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了身，在桌子的另一旁坐下。
她看着裴湛的动作，眸光沉静。纤细手指轻轻在桌上敲击着，发出轻微的响声。
听得“笃笃”的一声声轻响，裴湛却是浑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整理着自己的玄色袖袍。
玄色云锦衬在白皙骨节之下，更显得他的手指修长，肌肤如玉。
苏娆目光在他袖口停了一下，然后平静移开。
然而她心底却是在暗自腹诽。
啧，一个大男人，皮肤这么好做什么？
虽然他让她先用膳，但苏娆在坐下之后，却并没有其他的任何动作。
裴湛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两个人就像是在比谁更沉得住气一般，谁也不先开口。
良久，裴湛有些挫败地抬手揉了揉额心，认命地率先开口:“你先用膳。用完膳再说其他事。”
语气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柔和。
乍一听，就像是哄自家不听话的小孩儿似的。
苏娆表情略略有些微妙地看向他。裴湛挑了挑眉，一时还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不过很快，他似乎是意识到了这种语气不太合适，又找补了一句:“别谈事谈到中途，你先饿晕了。”
“咕噜”一声，苏娆面不改色地捂了一下抗议的肚子，从善如流:“好的。”
裴湛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怎的以前不知道,她会这么……
他眸光在她脸上巡梭一圈，倒是自己先把自己说服得没脾气了。
至少……
现在的她，比几年前鲜活多了……
片刻之后，她依旧没有开始用膳，而是缓缓开口:“既是救命之恩，自当——”
“当以身相许?”裴湛不疾不徐地接上一句。
“……”苏娆皮笑肉不笑，看了一眼窗外的绚烂阳光，“青天白日，你做什么梦呢？”
裴湛唇角扬了扬，垂下眼帘，没有再说话。
见此，苏娆也不再开口，伸手拿过一个青瓷茶盏，随后探手去够距离自己较远的茶壶。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一旁斜斜伸了过来，将一碗熬得浓稠晶莹的粥递到她探出去的那只手上。
苏娆指尖恰好落在温热的粥碗之上。
她眉梢一挑，手指一转，不着痕迹地想避开粥碗。
裴湛墨眸之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无奈。
他将粥碗顺势放在她面前之后，手腕一转，拎起茶壶为自己斟满了一杯茶。
随后，他似若无意地将茶壶放在了距离她最远的地方。
“……”苏娆嘴角一抽。
她怀疑这人是故意的，可是她没有证据。
她颇觉无趣地将目光投向桌面。
清粥小菜，但每一样食物用料都极讲究，摆盘都极精致。
“说吧，想要我做什么？”苏娆执起调羹，漫不经心地道。
说完，她舀了半勺白粥放在唇边。浅色樱唇轻轻咬住骨瓷粥匙，染上薄薄一层润泽。
裴湛悄无声息地转开了视线。
“食不言。”他语气平静澹然，声音却微不可察的低沉了些许。
苏娆无知无觉地撇了一下唇，沉默着进食。
不过还真别说，这些小菜，竟是意外的合自己胃口。
裴湛坐在一旁，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小块桌面，神游天外。
许久之后，她放下餐具，从一旁拿过锦帕拭了拭唇角，抬头看向他:“现在可以说了？”
裴湛回过神，扫视了一圈桌上的碗碟，见还剩了大半食物，眉峰微蹙，又很快松开。
“吃饱了?”他问了一个与她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又是那种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语气！
苏娆面无表情:“嗯。”
裴湛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好笑。
他将自己双手随意地搭在木椅扶手之上，左手腕间玄金色护腕磕在扶手边沿，发出一声轻响。
他也不再说什么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帮在下一个忙，所有事情一笔勾销。”
听到这句话，苏娆心底舒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不求回报的付出都会让人不安。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既然是有所求，那她便可以放下心了。
“什么忙？”苏娆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双手自然垂下，放在桌下。
果不其然，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武器。
裴湛修长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澹澹道:“替在下保护一样东西。”
她有些无奈:“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以他的身份，还有什么是需要她一个魔教之人来保护的么？
况且，连她都不放心自己，他这也真的是心大。
也不怕她直接将东西拿走了。
“不知道。”裴湛语气平澹，极为无所谓。
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语气震惊到了，苏娆有些疑惑地看他:“保护什么？”
“一块玉。”他左手尾指悄悄动了一下。
她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只是一块玉?”
她还以为是什么天材地宝呢……
裴湛冷静地与她对视:“对，只是一块玉罢了。”
说话间，他左手尾指又轻轻动了动。苏娆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一块玉啊——”苏娆拖长了声音，玩味道，“你自己护住，岂不是更好？”
裴湛神色如常:“它需要随身携带。”
她轻轻勾唇:“万一哪天我一个不小心，将它砸了怎么办？我可赔不起。”
“不必赔。”裴湛缓缓吐出一口气，“你这里放的，只是一个赝品。”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难缠了……
苏娆愣了一下:“堂堂江南裴氏三公子……难不成还愁找不到人来护一块赝品？”
上次回去之后，她让芸娘给自己好好恶补了一下江南势力分布，终于搞清楚了这人的身份。
也清楚了这人名字里的那个“裴”字，意味着什么，蕴含着多大的能量。
说眼前这人是正道魁首也不为过。
裴湛动作自然地双手手指交叉，右手尾指将左手尾指压在下面。
“他们不可以。”他摇了摇头，陈述着一个事实。
苏娆也学着他的动作，浑身放松，靠在椅背之上，双手手指交叉，抵在下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