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刚才那个小插曲，落在苏娆身上的目光都收敛了很多。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苏娆缓步来到裴湛身旁，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裴湛动作自然地抬手拎起面前的茶壶，替她斟了一杯茶。
苏娆也动作自然地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两人动作自然，充满默契，彷佛演练了千百遍一般流畅。
裴湛另一边，柳家家主脸色沉了沉。
苏娆本来只是出于礼貌才抿了一口茶的。但在尝了一口之后，她有些惊讶地侧脸看向裴湛。
接收到她的目光，他轻轻勾起唇角，低沉嗓音压得很低:“可还合胃口？”
苏娆垂下眼帘，长长睫羽微微颤动了一下。
片刻之后，她若无其事地道:“不错。”
“那便好。”裴湛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有再多加言语。
柳家的茶水，着实不怎么样。
她惯来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东西。对生活品质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
如果说真的有，那便只有茶了。
方才在柳家书房与柳家家主谈事时，那茶水他只尝了一口，便觉得味道一般。
而她在柳家其他地方喝到的茶水，一定连这也比不得。
所以，他便特地让人送了些茶饼过来。
“方才玩得开心吗？”裴湛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似若无意地问道。
苏娆将面前的茶杯转了一个方向，把有花纹的那一面正对着自己。
听了裴湛的话，她唇角轻轻勾起，低低道:“还行吧……就是彷佛得罪了个人。”
“嗯?”裴湛尾音微微上扬，低沉嗓音彷佛又低了一个度，彷佛带着无形的引诱。
苏娆垂下的长睫又轻轻颤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茶杯杯口。
这人的声音，好像有些犯规了啊……
许久没有听到回复，裴湛眸光深了些许:“谁？”
苏娆勐然回神，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他:“什么谁？”
“……”裴湛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不是她先说的，她得罪了一个人吗？
不过她这茫然的模样，倒是许久没有见过了。
或许是他这无可奈何的表情提醒了她，她恍然道:“柳若水。”
她说这话时声音压得极低。为了只有彼此才能听见，她朝着裴湛凑近了些许。
裴湛垂眸看着她的动作，眸光愈加深沉:“不必放在心上。”
苏娆毫不在意地点了一下头。
本来就没有多大的事儿，主要是她自己想打发一下时间罢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流着，声音不大。
就连坐在裴湛另一侧的柳家家主也只是听了个大概。最后几句，他是一点儿也没有听清楚。
而自从这位苏姑娘来到这里之后，裴三少的眼神再也没有投到其他的任何事物之上。
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一个人。
柳家家主心事重重，这样下去，裴三公子怎么可能还看得到其他人?
“爹爹，若水来晚了。”清脆嗓音响起，穿着鹅黄色衣裙的美丽女子走了过来。
苏娆玩味地打量了来人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轻轻笑了一声。
这么快就换了一身衣裳啊？
要不怎么说，这位柳家大小姐甚是有趣呢？
听到她的笑声，裴湛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眼神变得颇为冷澹。
所以，这个女人到底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够引起她的关注？
这样想着，他看似随意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苏娆摇了摇头。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裴湛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
柳若水莫名觉得背上一凉。
苏娆轻描澹写地补充了一句:“不重要的东西罢了。”
裴湛眼中那种危险的意味瞬间烟消云散:“不重要的东西，便不用管它。”
“好。”
说完这个字，苏娆难得乖巧地撇开了视线，不再去看柳若水。
裴湛也收回了看向柳若水的冰冷目光。
的确，真的不重要。
在他们二人旁若无人地交谈之时，柳家家主已经让柳若水入了座。
不知柳若水对柳家家主说了什么，柳家家主脸色一变，忽然起身，朝着在座的诸位道:“诸位，在下忽然有事，先行告辞。”
说完，他朝着一旁穿着喜服的男子道:“杰儿，你先替为父招呼客人。”
柳杰恭敬道:“遵命，父亲。”
说完，柳家家主急急忙忙地转身离开，甚至来不及朝裴湛打一声招呼。徒留满堂宾客议论纷纷。
苏娆若有所思的看着柳家家主的背影。
裴湛喝了一口茶水，表情平静。
这回不知道为什么，柳若水并没有将目光一直黏在裴湛身上。
从头到尾，她的目光都没有与苏娆接触哪怕一次。
对此，苏娆只想感叹——
如若这就放弃了，这桃花，也忒经不起摧残了。
柳若水一直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用餐。这次，她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表现欲。
甚至她也再没有心思将目光投在最对面那一对，相貌登对，宛若天造地设的男女身上。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刚换完衣裳，从房中走出来之时，破空飞来的那个飞镖之上，带着的那张纸。
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贵府账本做得不错。”
账本……
身为柳家嫡系大小姐，她自然是知道许多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
自己所在的柳家并没有外人所看到的那么光明磊落，背后腌臜事数不胜数。
但是，这些腌臜事却是他们柳家如今得以繁荣昌盛的重要原因。
但账本……无疑是柳家最见不得人的东西。
说是账本，实际上却是一份柳家罪证。
不是他们不想毁了这账本，而是这只是他们留给自己的一条退路。
但是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有人就是想要断他们的退路。
她现在甚至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会有人知道账本的存在。
她也来不及去想，为什么那张纸条既没有率先出现在自己父亲手中，也没有率先出现在自己兄长手中。
“若水，你身子不适吗？”柳杰走了一圈，最后在柳若水身边停下，关切道。
柳若水咬住红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