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虽不算快，但回到小镇时，太阳还有老高。卡里跳下车，顾不得跟校长和其他三个学员打声招呼，就急急慌慌地往大十字街跑去。
跑着跑着，他顿然止步，又扭头往西跑去。十字街那家超市是栗红家开的，买她店里的东西提到她家里去，觉得拐不过这个弯子。
花光了口袋里的钱，买了两大塑料袋的营养品去了栗红家。尚未走进家门，迎面碰见校长，她后面跟着花花、余多多和华子。
“你们已经去过了啊？”老远，卡里便打招呼。
“卡里，栗红在医院里，我们一块去看她吧。”校长说着，过来帮卡里提一个塑料袋。
花花冲华子使使眼神，又和余多多耳语几句什么，便对校长说：“校长，你们先进去，我们一会儿就去。”说罢，他们三个转身走了。
由于紧张，卡里心里突突突的，似敲鼓一般。栗红说是没事的，可为什么住进了医院呢？
卡里五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走，栗佳佳跟不上，便小跑着。
进了医院的大门，打听清楚了栗红住在二楼，他咚咚咚地奔了上去。
房门关着，他轻轻敲了几下。门开了，一个老妇人露出了一副慈祥的面孔。
“伯母！”卡里喊了一声，直撞了进去。
“卡里！”听见了卡里的声音，栗红倏地从床上坐起来。
声音虽然惊喜，却十分脆弱，卡里心里顿然一沉，大觉不妙。
卡里未到床边，她一头扑了过来。
栗红妈说：“这两天，她即便在昏迷中，喊的也不止一万声卡里。”说时，眼泪便下来了。
卡里抱紧了栗红，泪水哗啦啦地下到了她的身上。
栗红任他抱着，把脸贴在他胸脯上，闭着眼睛，不吭也不动。
她妈正想悄悄离开，恰在这时，栗佳佳进来了。
卡里轻轻把栗红放在床上，把床单盖在她身上，然后坐在她身边。
“姐，你们咋恁早就下班了？”栗红把头放在卡里的肩膀上，望着校长说。
栗佳佳说：“本来我们直接打那边走的，可卡里说回家拿衣服和钱，所以就回来了。晓得他是因为你才回来，我就不回来了。”
栗红说：“他昨天夜里准备包车回来时，华子给我打电话，我就没让他回来。”虽是责怪的话，可她脸上红扑扑的，浮出甜蜜的笑，洋溢着无比的快乐与幸福。
栗佳佳哦了一声，脸上不易觉察地打了一个闪。
这时，花花、余多多和华子进来了，提着大包小包的，全是吃食。
“教练！”
“栗红姐！”
两个小姑娘直奔床前，一人抓起栗红的一只手。摇着，晃着，激动又高兴。
栗红说：“来就来看看呗，还拿恁多的东西干吗？！”
余多多说：“栗红姐，你不知道吧，这两天你没去，可把我们想死了！特别是大师兄，一天到晚就像掉了魂似的，无精打采，连饭都懒得吃。”
“并且呀，”余多多又说，“昨天夜里他在梦里，还老喊你的名字呢。”
栗红一喜又一惊，便问：“你们都睡在一起么？”
余多多脸一红，慌忙说：“我们虽然睡在两间屋里，中间也只不过隔了一道薄薄的纸墙，连他的打呼噜我们都听见了呢。”
栗红笑了。刚才余多多的话可是把她吓了一跳。真以为他们白天在一起吃饭，晚上在一起睡觉呢。
栗红说：“我虽在家里，可心却在练场里，跟着你们呢。”
花花说：“教练，你不是跟着我们，而是在跟着大师兄呢。”
华子说：“不是跟着大师兄，而是把眼睛放在他身上，监视着他。”
几个人都笑时，校长说：“你们先在这儿，我有个事先出去一下。”
走至门口，又扭头瞟了一眼卡里说：“我们明天五点就走。”
校长走了，卡里望着栗红那憔悴又苍白的面孔，心里像针扎一般，有一千句话想对她说，却因为她妈和三个学员在场，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里热辣辣的，不敢眨一下，生怕泪水挤了出来。
花花说：“教练，我们不打扰你们了，我知道，你有一坛子话想对大师兄说，大师兄也有一肚子话想对你说。我们在这里，你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松开栗红的手，站起身说：“我们都走吧，眼看都黑了，人家两人的时间比金子还值钱呢。”连同栗红的妈，几个人一块走了出去。
栗红妈出门时，轻轻把门关上了。
卡里腾地抓住栗红的手，生怕它飞走了似的，紧紧地抓着：“你不说你没病么？你为什么住在医院里？！”
栗红含笑说：“本来就没什么事的，可妈非让我睡在医院里，简直是小题大做。”
卡里说：“嘴还硬，瞧你的脸色，又黄又瘦的，已经变了形！”
栗红摸摸自己的脸：“瞧你，比妈说的还严重。”
卡里说：“你不信，你把镜子拿过来照照！”
栗红笑了笑，并没有拿来镜子，却扑进了卡里的怀里。
卡里抱着她，想起她妈刚才说的话，胸口一股子热辣辣的，觉得眼泪悄悄掉了下来。更用力地抱紧了她。
一时，病房里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
许久，栗红把头抬起来，说：“老天爷真不长眼，正在节骨眼上，却让我起不来床！卡里，你知道不，我多么想和你一块进考场啊！唉，看来不行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说着说着，嗓子被什么东西阻住了似的，不但说不出来话了，眼泪随后也掉了下来。
卡里觉得胸脯上热乎乎的，知道是栗红的泪水，便把她头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胸脯上，轻声地说：“甭伤心了，不就一天么，你就在家里好好养病，我一定会凯旋而归。”
栗红说：“我知道，我相信你们的技术。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并且，下午我做了一个噩梦，你不但没有考过，还……”
卡里笑了，说：“因为我们都是你的徒弟，我们考不过，作为教练，你脸上当然无光。所以，你比我们还操心。所以，日有所思，夜里便会做梦。”
“但愿是这样。”栗红说着又把头贴到他的胸口上。
“不过，”她又抬起头说，“卡里，你甭紧张，不就是一次桩考么，即便考不过，还可以再考。再说了，即便考不过，如果不想补考，也无非就是几张红票票而已。”
卡里说：“我没有紧张，我充满自信。我一定会考过的。”
嘴上虽是这样说，卡里心里并不轻松。他觉得奇怪，考了这么多年的试，历经了多少大风大浪，却没有这次的心情紧张。而这次考试，算个什么试呢，就像栗红说的那样，即便考不过，无非便是几张红票票而已。
可是，卡里不想花那几张红票票。不是因为没钱，而是觉得那钱花的冤枉。付出了这么多的勤劳与汗水，也耽误了大量的挣钱时间，总应该获得一些丰收的回报吧。
不过，卡里又想，即便考不过，即便花钱去买，他也是满心喜欢和情愿的。因为在这个假日里，他已经获得了人生的最大快乐与幸福。
栗红说：“卡里，你两天没有回家了，天已经不早了，你回家去吧，家里还有奶奶牵挂着呢。”
卡里说：“我不回家了，我在这里陪着你。”
栗红说：“明天你要考试呢，你今天必须休息好。如果明天不考试，你今天想走，我也是不让的。”
卡里说：“就是明天考不好，我今天也不回家了，我要陪着你。”
栗红咯咯咯地笑起来了，说：“你别哄我了，我知道你的心呢。虽然这次不是什么要紧的考试，但我知道，如果让你放弃，你心里不但不甘，也是不情愿的。”
卡里又抱紧了她然后笑着说：“真是知夫莫若妻啊。”
栗红催促了好几遍，卡里才慢慢站起来。
他站起来了，栗红又抱紧了他，不让他走，卡里便又坐下来。
这样折腾了好几次，栗红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忽然睡在车上，把眼睛闭上，说：“卡里，你把床单给我盖好，你快走吧。卡里，即便再急，路上也不能跑快，一定注意安全啊。”
卡里把床单给她盖好后，在她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然后站起来。
卡里出来时，栗红妈正好进来了。她大概就没走远，也许就站在门口。
“卡里，吃了饭再回不可以么？”栗红妈说。
卡里笑着说：“伯母，我可想在这里吃饭，可栗红不让。”
栗红说：“妈，我已经好了，他明天要考试，没必要留在这里。再说了，我有你和爸呢。他已经出来两天了，奶奶一个人在家里，我也并不放心。”
卡里走出门外，又退转身说：“你要好好养病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