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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静流藏暗涌

仿佛时间静止一般,过了良久,周围才群起叫好。庭院之外已经围满了人,前楼的后窗也尽打开,掌声雷动,纷纷喝彩,止不住交耳称赞。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兄台此言差矣,恐怕人间也只闻这一次。”

“公子,你可知那抚琴者是何人,他便是东都教坊司左司乐殷明阳殷大人。”

“原来是殷大人,我说这洛阳城谁还能有如此神技,若能过去与他对饮一杯,此生无憾矣。”

“张公子,你就知足吧,能听此一曲这辈子就没有白活了。”

……

院外的人交头接耳,万春阁里的人都一言不发。青瑶和秀儿几位姑娘还在沉醉,眼神迷离;丁正和虞伯心旷神怡,闭目回味;沈楠汐心潮澎湃,两颊绯红,百里春眉头紧锁,一身冷汗;唯有沈千红听的心惊,此乐主调平和,意在高远,又尽显祥瑞之气。琴声却因人的心境听出不同的感悟。曲中既有盛世炫彩之象,也能催人情绪宣泄,意指太平安乐,又有警示之音。

沈千红一曲之中听出多种意境,不由得感慨:“纵使伯牙在世,嵇康复生,也不过这般了,琴艺若此,竟使百鸟绝音,能感世间万象,真乃神技也。”

殷明阳收势起身,打圈施礼:“献丑,献丑,蒙诸位捧场抬爱,各位请回吧。”

聚集的人这才不舍散去,窗户也都关上了。不一会儿,各屋又起乐声。

汐儿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觉得用什么赞美之词都不足表达敬佩,只说:“好听,真好听,我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却又说不上来怎么好听之法。”

殷明阳走到面前,百里春还在发呆,殷明阳握着百里春的手道:“你在想什么,身体不舒服么。”

百里春勉强笑了笑:“你别多想,我没事,可能是刚才酒喝多了。”

殷明阳摸着她手腕沉吟片刻,“还好,你这脉短迟滞,心神不稳,看来是昨晚没休息好,怪我不该叫你出来,还让你喝了酒,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去。”

百里春脸微微红,把手抽开:“我真没事,歇得片刻就好了,才来一会儿,别扫了大伙兴致。”

青瑶也关切问道:“姐姐不碍事吧,还是听殷大人的吧,先回去歇着,咱们改日再聚,莫要让殷大人心疼了。”青瑶看起来比殷明阳还紧张百里春,忙唤人来去备马车,“殷大人不必亲自去了,就让雪儿去送姐姐吧。”

汐儿也想站起来说去送春儿,可觉得自己和百里春并没有那么熟,身子刚一动,沈千红就看了他一眼。怕爹爹怪她多事,身子晃了一下,还是坐在了那里。

“不必了,让马车停在后门,刚好我还有事,就烦劳青瑶姑娘陪沈先生与我两位哥哥吃酒,我若是忙的久了,不必等我。”殷明阳心中还有几件事要办,也想借故离开,对沈千红父女施礼道:“沈兄,沈姑娘,殷某失礼了。”

沈千红也怎么喜欢和他说话,也就略施一礼:“殷大人言重了,请自便。”

青瑶有些不快,因有客人在前,脸色微动一闪而过,“殷大人尽管去忙吧,我等自会伺候好沈先生的。”马上又笑盈盈的招呼上众人。

殷明阳与百里春携手走出万春阁来到后巷,还未上车,殷明阳听到另一侧院中有悠悠琴声。

百里春也听到了,冲殷明阳一笑:“你的大作,凤凰图。”

“这是何人在弹?”殷明阳侧着耳朵听不出谁人会奏这首曲子。

“这不是你家么,你会不知?”百里春眼神看着他分明是不信。

殷明阳拉起百里春就走:“到前面去看看。”

百里春没有动,眼神往上瞄了瞄,意思是直接跳过去。殷明阳也觉得有趣,去自己家也要偷偷摸摸的。二人携手上房,只见前院厢房门开着,小桃坐在门旁板凳上听琴,还有几个仆人也在院中。二人往屋里一瞧,在别院弹琴的是小芸姑娘。

百里春低声道:“你何时教她的?”

殷明阳摇摇头:“若是我教的会弹成这个样子么,曲调倒是一丝不差,手法就不对了,意境也差太多了,也算不错了,听听吧。”

二人坐在房顶上,院中的人也没人注意到,百里春还打趣,“咱们好像上次杨公子一般。你说家下人若是看见了,会不会以为你以前就有这个毛病,经常偷偷看他们背着你会干什么事?”

殷明阳只是一笑,在她手上捏了一下。待小芸一曲奏完,小桃不住鼓起掌来,“小芸姑娘,你真厉害,只听一遍就能弹下来,我觉得比大爷弹的还要好听。”

“是么?小桃你好大的胆子,背着你家主人敢胡乱说话,她弹的哪里比殷大人好?”

二人从天而降,把院子里的人都下了一跳,小桃一下子坐不住,摔倒在地上。看见是主人和百里春,倒也不慌不忙,我也听不出来好坏,只是觉得小芸姑娘弹的好听么。”

院里的人纷纷见礼,闪了出去。小芸也从屋中走出来对着二人施礼:“不知道大爷在这里,小芸班门弄斧了,大爷莫要见笑。”小芸离开了教坊司,也不在称殷明阳为大人,只当自己也是殷家的仆人。

殷明阳道:“没有关系,弹的很好,你是刚刚听见我在后面弹琴了么?你只听一边就将曲子熟记下来,真不简单。你若想学,有空我来教你。”

小芸欣喜不已:“多谢大爷。”

殷明阳道:“不过你要想学,怕是不能待在洛阳了,我要出趟远门,恐怕要很久才能回来,你若愿意同去,今天就收拾一下,这两天可能随时会走。”

小芸虽然不知要去哪里,也不多问:“小芸听从大爷吩咐。”

殷明阳与百里春又回后院乘马车,在车中百里春问道:“你之所以不告诉玖儿姑娘实情就是因为小芸姑娘?你也不问问明月怎么想,你怎知他不是逢场作戏,他会真心对小芸姑娘么,那玖儿姑娘又怎么办?玖儿姑娘是不太招人喜欢,可你两家毕竟有婚约在前,。就算叶家兄弟有什么不轨之心,可我觉得和玖儿姑娘应该没关系,你这样草率,可能会伤害到两个姑娘,你是怎么想的?”

殷明阳没想到百里春反应会这么激烈:“你一下子问这么多,叫我怎么回答,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没有做决定,这都要见了明月再说,无论成也不成,小芸姑娘都不合适留在这里了。”

百里春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突然说了一句:“好了,你下车吧。”

殷明阳道:“怎么,这就惹你生气了?”

百里春脸一嗔:“你装什么算,你还有那么好心跑一趟送我,你不是有事么,还不快去办?”

“春妹,我送你也是真心的,待我送你回去再办不迟。”

百里春推了他一把:“梁母还在气头上,你还不赶紧去帮梁大哥去劝劝,怎么分不清轻重?”

殷明阳笑道:“好,还是我的春妹善解人意,识大体,那我就去了。”

百里春气道:“还贫嘴,快去吧,梁大哥都几天回不去家了。”

殷明阳这才下车,来到梁世济家,果然没见他在家中。听闻殷明阳来访,梁母已经迎出屋外,“是殷大人来了,恕老身怠慢了。”说着就要行礼。

殷明阳慌忙向前搀住,“伯母不要折煞孩儿,伯文怎受的起。”

殷明阳将梁母搀进屋中,跪倒行礼。梁母又反过来搀他:“好孩子,世济若是有你一般懂道理,我也就省心了。”

殷明阳道:“梁大哥为人正直,名声又好,洛阳城的百姓人人夸赞,各府衙的大人也不敢小觑他,对您又百依百顺,哪里不让您省心了。他不过是平时忙了些,那也都是公务。东都之下少有冤案,一大半都是梁大哥的功劳。”

梁母抚着胸口叹气:“唉,别说那些,我知道你来事干嘛的。我只说明月还活着,那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又不是世济的功劳,他自己犯的错,须要他自己来弥补,你不用给他说情了,他若不还明月清白,我定饶不了他。”

殷明阳知道丁正没能解释清楚,又费心劝解:“伯母,你也不给梁大哥机会让他说清楚,所以孩儿才来给您解释,明月惹的祸跟梁大哥半点关系都没有。是明月得罪的人物太过厉害,梁大哥也无能为力。况且梁大哥为了明月两去东陶镇,已经将明月被冤枉的事查清楚了,我已禀报过了张大人,不日就会给他平冤。不过我们一家都已搬出了洛阳,明月也走了,不会再回来了,这件事您也别放在心上了。”

梁母听了倒是缓和了许多,不过还是有些愁容:“果真如此?那就好,只是我们梁家欠你们殷家的恩情可如何报答啊。”

殷明阳道:“我家对您家算不得什么恩情,乱世中有能力的人都会伸把手,就算是有,梁大哥为官以来,一直秉公执法,从不徇私,已经是对家父有所回报了。”

梁母抓住殷明阳道:“孩子,这可不行,你家施恩不图报,是你殷家仁义,我们自己若不记得,岂不是猪狗不如。伯文,有件事我埋在心里好多年了,若是不与你说,我这心里憋的不舒服,也对不起殷老爷。”

殷明阳不明所以:“伯母,这话从何来,有什么事您只说便是。”

“伯文,我旧事重提你可不要不高兴。你可知道,为何当年百里家一案以后,世济是不是就少往你家走动了,还经常外出办案,故意躲着你?”

殷明阳点点头:“是这样,可梁大哥确实是因公务外出,在那时候是梁王点的梁大哥去汴州,所以才回来的少了些,我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哪里说有躲着我。”

梁母道:“你不用替他说话,我自己儿子的心思我能不清楚?实话告诉你,我听世济说,明月的事跟当年一起旧案有关,我就知道不能再瞒下去了。令尊守正公曾经给过世济报恩的机会,被世济拒绝了,唉,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真是白生了他,为了自己的名节,连救命之恩都能忘了。”

殷明阳心中奇怪,自己虽然与梁世济提过未陵的事,但是说了一点,并没有将未陵与任何有关案子的细节说与他知道:“伯母,明月的案子和什么旧案有关?”

“你最近可听有谣言,有人要将当年百里家一案重新翻出来,要找你家麻烦。”梁母看着殷明阳,确认他知道自己说的是哪一桩案子。

殷明阳道:“谁人所言?”

梁母道:“世济说是从一个叫张不凡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张不凡?他是如何得知。”

“你放心,我已叫世济去杀了他,保证不会有人再提及此事,若是还有人知道,我也叫世济去给你杀了,决不能坏了你与春儿姑娘的感情。”梁母说的果决,应该是已经安排梁世济去做了。

殷明阳深知梁世济为人,为了顺着母亲,肯定是违心去做的:“这种事哪能让大哥去做,况且百里家一案非我家能左右,与我父亲有何关系?”

梁母道:“你当真不知?若是如此我说出来也怕你不信。”

殷明阳道:“伯母尽管说,您尽管说,孩儿洗耳恭听。”

梁母顿了顿:“百里家案发前一个月,殷老爷曾找过世济,说给他一个机会报恩,让他去杀了春儿姑娘的父亲,百里无咎。”

殷明阳听到心中一惊,也没有打断,听她继续说下去。

“殷老爷说是奉了圣旨,是先帝的意思。世济觉得此事不合有司规矩,既然是圣旨,却也无法推脱。殷老爷将圣旨给了我儿世济,却被世济发现了其中古怪。”

梁母说到这里突然抽了自己两巴掌,殷明阳赶紧拦下,“伯母这是何意?”

梁母双手握住殷明阳:“这话我若说出来就是对殷老爷不敬啊,世济他,他发现圣旨是假的。”

殷明阳不敢相信:“我父亲伪造圣旨?”

梁母道:“世济本来是这样认为,便将圣旨还给了殷老爷。并说明不会举报殷老爷,便是报了殷家的恩。你说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岂不是要气死我。我梁家岂能平白无故受人大恩,莫说杀一个百里无咎,就是让他杀再多的人他也得去,由不得他。我梁家本就不是清白之身,他爹就是个反贼,若不是殷老爷可怜,我母子二人岂能活到今日。殷老爷待他如同己出,教他读书认字,又让人传他武艺,比你兄弟二人一样不少。他与人斗殴,误伤了人命,若不是殷老爷搭救,哪能平安脱罪,殷老爷还保举他进了衙门,堂而皇之受人尊一声大人,世济如此对待殷老爷,老身都觉得羞臊。只不过老身当时不知,后来他才告诉我的。再往后的事你都知道了,一个月之后,长安忽传圣旨,查抄百里家满门,无论男女老幼,一律处死。唯有春儿姑娘不在洛阳,后因朝中大权旁落,无人再追究此事,春儿姑娘才逃过一劫。世济这才有所悔悟,知道是冤枉了殷老爷,杀百里无咎确实是先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