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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三人筹谋

“其实圣主得知你要来君山后,便始终如芒刺在背,大为不安,雪若身具国色,只是江湖中不少人视如珍宝,舍不将你灭口,是以一闻你奔赴中秋大会的计划,便在正派之中行了重贿,得以让穆长老有名正言顺的资格来阻你行程。”聂宣指尖弹弄着发梢,舌尖在唇上一个劲猛舔,显得十分下流,“美人如日月星辰,纵或一时为浮云所掩,终必大显光芒,为世人所共见。倘或真让你独自背水一战,落个佳人陌路的下场,岂非致使后人秀气为屈、男子不文,女子不美,那我的罪过可就委实大了!”

“可是,于教中公然倒戈,这欺罔之罪,我怕你承担不起。”故意疏漏掉语声中那股调笑之意,我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他平静接口,淡淡道:“那劳什子拂尘原本便是我跟你一手所得,只是教主在属下面前将话说得太硬,无法弯得过来,须为他找个开脱的借口,事情才能转圜,此际谈这些还为时尚早,你只管在这里候着,我会看情况安排人送你下山。”

我一径蹙眉思忖,良久才幽幽问道:“你不愿跟我一起走吗?”

聂宣眼中起了许多变化,欲笑未笑的清眸,让我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个非常愚蠢的问题。然而,失态只是一瞬间,再瞧向他时,那张白瓷般的脸上已没有了任何情绪,“事成与否此刻我还不敢保证,但雪若暂可放心,我妙手无影好歹是黑道中的贼祖宗,想来此事决不会令你失望才对!”

“你虽是五棋坛主,却也仍少不得要仗身份之利成事,近年来江湖上能人辈出,一错失足,后果将难以逆料,你须得再好好想想!”

他挤出一脸奴颜屈膝的模样,诺诺连声,注意到我脸上的嗔色,神情又蓦然立变,咬牙切齿道:“可恨司徒霜主那个妖妇,坐享其成,简直欺人太甚,难道我们就不能去烟笼山,找她评评是非吗?”说着唇角微扬,脸色忽而变得一派轻松写意,“总而言之,我去探清拂尘的消息便回来,不会有事的,你可千万不要担心我,这般泫然欲泣的模样,会让我此刻便忍不住制造夫妻之实的。”

脸上的烘热迅速升腾,不由地有些气馁,平日里,我本是口齿伶俐的女子,如今有求于人,在他面前竟会手足无措起来,像是一只失语的猫。不管聂宣是忠心护主,还是为了成全我,反正公然倒戈这件事,勇气亦为常人所不及,至于素日相交情深,深怕一念失慎,便会陷聂宣于不义,是以才会对他的安危分外上心。

独自坐在昏暝的斗室内,流逝的时光随着月泽逐渐飘远,鼻息间弥漫着淡淡的药气,隐约萦绕,仿佛在祭奠什么。

忧伤不知何时又漫卷心头,恍恍惚惚地抬头,只看到屋内一盏灯焰如豆,越发衬得四壁萧然,菱花镜内依稀映出我落寞的眉眼,独自在这样陌生的房间里,睁着眼,看一室的死寂。

满心焦躁中,我凭着白日里的记忆,冒雨钻进两座楼宇对立的花圃;疏林修竹,小桥飞瀑,在夜色中看上去彷佛尤为精致,但仔细一瞧,竹已枯、树已残、甚至连翠荫掩映的瀑崖都已干涸,四下里俱是断瓦残垣,庭院仿佛早已荒废,冷风穿拂着空窗,飕飕的,满是说不出的凄凉。

正怀疑自己寻错了路,蓦地,身后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声响,我不及回视,凭着本能扬腕撒出三尾银针,冷道:“出来!”

那人见我已然察觉,对钉在树干上的暗器视若无睹,娇嫩的喉音中隐隐透着一抹揶揄,“姐姐倒是不客气,半夜只身潜入重地,我这作东的,便不能过来查看一番么?”

适才故意打偏暗器,初衷本在震慑,非是有意伤人,此刻见到走出树林的女子,我不禁皱眉,指尖复又警觉地探向了袖中剑柄,“你跟踪我?”

她笑容透着一抹乖戾,偏生口吻却十分温柔,“姐姐不要误会,沫儿是奉了宣哥哥嘱托,前来寻你回去的。”

我一怔,刚要出口的话又硬生生吞回腹中,这少女好巧不巧现身在此间,有可能聂宣的行动已经走露风声,此女方才一番说辞不过是未免打草惊蛇,意在暂时将我稳住,至于之后的事情,便是旁人无法逆料的了。

正猜忌的当口,她突然趋近几步,一双妙目频频在我身上流转,“你这是怎的了?半夜跑出来淋雨,生病是小,也不怕给人看光?”

“聂宣在哪里?”

她唇角掬起一抹古怪的微笑,“后山,也是寒龙潭潭底,教中如有人要行密令,那是唯一的捷径,不过,你真打算这个样子去见他么?”

我俯颈垂眸,看到自己的前襟紧贴在身上,胸前底色清亮,已然润湿一片,里层隐隐浮出几近透明的肌色,甚至连娇俏凸现的樱红两点也骄傲地暴露在空气中,无不纤毫毕现。双手慌乱的挡在胸前,我不禁暗自侥幸,还好是个女的,否则真羞死人了。

尚未抬头,肩头倏然一沉,沫儿一双娇嫩的小手,正在仔细为我系着颈下的风氅束带,注意到我凝视她的目光,突然微微一笑,柔声说:“姐姐一定很奇怪,沫儿在想什么吧?”

我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我在想,这个林雪若真胆大,她竟敢把密信托转交给一个小小的动物,难道她不怕别人拆阅吗?万一这封信泄露了出去,她又如何在教中立足?从以前江湖传言上看,她决不是个毫无智谋的女子,可是她又为什么这样的笨呢?”

我苦涩一笑,兀自低语:“我从来就没有聪明过,男人都喜欢笨笨的女子,太过聪明的女人,只会被视如蛇蝎……”

她似乎并没有听到,小心翼翼地拉着我往外走,僵直的手指被柔软温热的柔荑包覆,血才象融化了般,逐渐流动起来,几许奇异的温厚仿佛藤蔓一般融融地钻入肌里,像笼子里的小鸟,既安全,又贴近。

事实证明,方才的一番猜忌委实过于疑神疑鬼。聂宣一袭劲装加身,正悠哉哉地坐在案前啜饮香茗,见到我步入厢房,整个人难得一见的严肃模样。似乎注意到我有些不太自然的神情,旋又偷偷跟沫儿打了一个眼色,接下来的话,倒也有不少在我的预期之中。

“这次常年在外的三大长老已闻讯赶来鄂州,旨在一睹武当圣物玄丝拂尘究竟记载的是何等绝学,以致能引起昔日武林中的一片腥风血雨,顺便再使林姐姐就范,逼你暗查裴彦光的下落。”沫儿掩好门窗,进一步说道:“不是妹子有意长圣教的威风,眼下寒龙潭门人济济,单那五位坛主,哪一个不是久负盛名的江湖怪杰,姐姐单人往访,已是绝难自保,如不计利害私盗拂尘,正不啻陷身龙潭虎穴。噬天教数十年处心积虑,处处想法子对付十大门派精锐,却不想若水神宫一夕兴起,趁武林中人对她们不甚了解之利,妄图公然走二十年前裴颜光的老路,这无疑正是触了圣教的霉头,姐姐此番一人涉险,正是合了他们心思,倘若你不当面答应圣主的提议,便有可能会遭教中之人的暗算,而往后一争武林长短之际,圣主又可减少个劲敌,不知姐姐对妹子这几句无讳之言,是否感觉到有些道理?”

我忍不住睨向聂宣,猜忌道:“你们的意思,可是劝我不要再打拂尘的主意?”

聂宣疏朗的眉尾半挑,忙不迭地反驳:“你若不寻回拂尘交予司徒霜,左右都是身死的下场,我既已同你达成协约,又怎会做这等无信之人。”他暧昧的瞧我几眼,一口露出尘柄的黑色简囊已然置在案缘,在未燃灯烛的房间里,挣扎而出的澹光有几分像是幽影幻彩,不住反映着轻烟似的银霜。

他目光随着我的视线,像是悟了什么,眸色由疑惑逐渐变得灼热。我偏头掩去脸上的颓色,默然不语;沫儿似乎有些焦急,扯了扯聂宣的衣袖,肃然道:“此间已非久留之地,不如边走边说,这物事日夜有人看护,他们若发现你拿夜壶调了包,还不生生气死。”

聂宣举步趋向里间,信手在烛台上一按,染了朱漆的长柜立时应声凹进石壁,径自露出一扇活门,沫儿牵着我的手,当先跨进密道,意有所指道:“噬天教处处与天下武林为难,若水神宫自然首当其冲,而且想要对付你们的方法极尽歹毒,咱们纵然同他们讲江信义,想来也是徒劳之举。”话至此处,故意咳嗽一声,住口不言。

“想必你已胸有成竹,我倒是想听听意见。”聂宣淡笑接口,燃起火炬擒在掌中。

沫儿朱唇曼启,狡黠的笑意在明眸中若隐若现,“我久居绝峰,很少涉足武林,但你却经常在大江南北走动,对圣教的诸般恶迹想必早已了若指掌,是以,妹子以方才之言,毫无成见,不知宣哥哥又是如何看法?”

我听得云里雾里,正待发问,不想聂宣又堆了惯见的嬉笑,怡然续道:“我已多年未登过噬龙峰一步,对近年武林中的一切变化,均感隔膜,两位美人如觉着计划可行,在下自当追随二位之后,略效绵薄之力,但你们如觉着此法欠妥,不防再从长计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