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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入夜的风夹杂着夜晚的清冷一同吹到脸上,静静躺在床上的相思,闭目养神,享受着这与黑暗半生的寂静,那静是傍着虫鸣风声的,于无声中蕴含无限生机。相思渐渐喜欢上独属于夜晚的黑,那黑暗像是能把世间所有的丑恶都盖住,只把闲情逸致留下以资娱情。

门被无声的打开了,静悄悄的脚步像是不忍心打断黑暗持续的寂静,一切还是寂静无声。相思只能去感觉,来人裹挟而来的是比窗外的风更凛冽的寒。来人离得相思越近就越发谨慎了,脚步越发轻了,轻得连刻意倾听的相思都听不到了。相思只能去感觉,床的一角慢慢陷了下去,冰凉的手指轻抚着红肿的脸颊。奇异的,带来的竟是沁心的凉爽。

窗外的月亮只能在开开合合间的窗帘间闪闪躲躲,清洌的月光照在相思脸上,连那嘴角的伤都如月笼朱砂,如梦似幻。

“哎!”

半晌,相思只听得沈君狂长叹一声,他人早就转身关上窗出去了。

每个沈君狂未归的晚上,相思总要留着床边的那扇窗,好像只要这样就能第一个听到沈君狂从大门口一步一步走进来的脚步声。而沈君狂也习惯了回来后第一件事总是要到相思卧房,帮她关上那扇窗。

一个从未抱怨,一个从未感谢,两人就喜欢这样保持着别人都无从得知的默契。

相思百无聊赖的坐在卧室外的小阳台上,举目望着夕阳,平日里让人不敢直视的太阳,此刻也收起了它的威武,变得平易近人起来。夕阳西下中的太阳如同腌过的鸭蛋黄般诱人,连带着晚霞也似染上了人间烟火。

相思抚摸着桌上的喜帖,没想到这邀请竟来得这样快,看来那老太太是等不住了。

“小红,三日后,你代我去吧。”相思举起手中的喜帖,语带笑意。

小红闻言,心下一惊,连忙摆手推脱道,“小姐不要开我玩笑了,当日肯定到处都是达官贵人,我这个小丫头算什么呢?”

“小丫头?”相思反问道,“我说了你代我去,你就是我,怎么会是小丫头呢?”

“小姐,你不是开玩笑?”小红这才意识到小姐并非是说说而已。

“以赵老夫人的习惯,当日自然是冠盖云集,她料定我自然是不敢去的。那我就随她的意,我不去。但是这样的好事,我们尤家要是缺席,岂不是显得我们太过小气了吗?”相思当然忘不了那个午后的侮辱,相信赵老夫人也不会忘。相思素来不是有仇不报的性格,这大好的机会怎么能白白错过呢?

不出相思所料,今日赵府果然热闹非凡。今日的赵逸轩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寄人篱下的旧友遗孤了,依他今日在军中的地位,自是配得上这样的尊荣。

赵府大管家亲自出迎诸位宾客,今天军中、城内的贵客都到了,他自然要更加小心。

“哎呦!周将军,您来了,真是担当不起了。”管家一眼就看到几步之外刚刚下车的周石屏,连忙下阶相迎。

“你们家少爷呢?”周石屏也不客气,大步流星往府里走去。

“我家夫人说表小姐就在家里住着,也不学那老礼了,不用迎娶,直接两人就到正厅拜堂了。”管家连忙解释道。

“哦。”周石屏心内便有了底了。以赵夫人的做派,必然要把礼数做足的,想是逸轩心里还是有些疙瘩,不愿大张旗鼓。

“哎!看哪,那不是大帅家的车吗?”街上自是围着许多看热闹的老百姓,便有人看到了在一群荷枪实弹的卫兵护卫下的尤家大车,放眼整个燕城也难有这样气派的出场了。

“哎!那车里坐着的好像是个小姐,难道是大小姐来了不成?”人群里开始议论纷纷,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兴致勃勃的讨论起三年前的陈年往事了。

“听说,当年大小姐就是因为被赵家少爷踹了,才出国的。今天怎么还敢来?”

“你没听说吗?当天大小姐就去**把沈少爷抓了回来,后来还和他一起出了国。这都三年了,孤男寡女,离乡背井的,说不准……”

“看这架势,该不是来闹场子的吧!”人群中有人发出担心的慨叹。

“哎!难说啊,听说这位大小姐也不是好惹的,脾气大得很哪!”

……

嘎吱!

汽车缓缓停住了,一时众人都安静下来。大家都一心等着看好戏,期冀着明天茶余饭后又有可以吹嘘的本钱了。

转眼,卫兵站定,纹丝不动。嘈杂的人群似乎也感染到了军队的肃静,各个嘴巴闭得紧紧的,再也没人敢调笑出声了。由副驾驶下来的孙寅,做派十足的转到后座门前,恭恭敬敬的打开车门。

一双绣法精致的绣花鞋踏了出来,再往上看便是葱绿绸子裤子,水红色缎子镶边,再看下去便是一色的葱绿褂子,水红镶边。

从车上下来那人绑着两个麻花辫,前额覆着乌黑整齐的刘海,一双乌黑的眼睛,提溜提溜乱转,惶恐的环顾四周。绯红的脸颊,圆圆的脸,胖嘟嘟得惹人怜爱。

一时心急的她拉住前方的孙寅,说着什么,满脸惊慌。孙寅在她耳边像是安慰着什么,小红这才定下心神,旁若无人的走到孙寅前头。

这下人群里开始有小声议论的声音,大家都在讨论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清丽无双的大小姐?这人衣着在平头百姓看来倒也算华丽,却明明是个丫头装扮。说她是丫头吧,出场竟然还这么煞有介事。

周石屏自然认得小红,暗叹一声,不好,待会儿不知还要闹出什么“好事”来。

“哎!这丫头从来就是这么不服输。”周世平摇头叹道。他也顾不得目瞪口呆的管家,径直进去了。

周世平心知相思的性子,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拦也拦不住,还不如坐下好好看戏。反正,相思虽然喜欢胡闹,还总是有些分寸的。

小红行至管家身前,管家无奈只能无礼道,“不知二位是哪个府上的?”这随身的护卫,尤家的车,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这句话当然是废话,但是眼前这人,他确实是不识。

孙寅还未等小红求助,便一步上前,拿出请帖来,递了过去,大声道,“我们是替大小姐来的。”

管家哆哆嗦嗦地接过请帖,打开一看,果然是尤家的人。这下他就更是糊涂了,只能大着胆子再问一句,“敢问,这位小姐是府上哪位?”指着小红问道。

“我?”只见,小红满脸尴尬的,红着脸,唯唯诺诺的半天吐出了这一个字。本来就没经过什么大场面的小红,紧张加上难堪让她除了这个字,再也发不出其他词语了。

还是孙寅机灵,早就猜到小红必然不知道如何应答,早就一步走到小红身旁,朗声答道,“这是我们小姐的贴身丫鬟——小红。我们小姐身体有些不舒服,但是赵家的喜事又不能缺席,这才派了我们二人到府上道喜。”

几句话说得老管家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僵着脸硬逼出一丝笑来,招呼着他二人赶紧进府去。

“快,没眼色的。”老管家一眼看到孙寅手中拿着的礼盒,连忙吩咐手下的人,“还不快帮孙副官接过来。”

那仆人先时还是呆愣在那里,老管家一声大喝,那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要接过孙寅手中的礼盒。没想到,孙寅倒是准备好似的,连连摆手,嘴角带笑。

“这个不忙,小姐吩咐过,此等厚礼,”孙寅还特地改为双手捧盒,更是显得郑重其事。“自然是要等到礼堂处,行完大礼后,众宾客面前,由我亲手郑重其事的交给你家老夫人的。”

“啊?”老管家见状,无法只能以眼色暗示手下人退下。

小红一路上自然是要碰到不少人的,其中还有很多人甚是眼熟,都是昔日尤家宴会上的贵客。小红总是要用尽心力,才能压下那一声声早已窜到嗓子眼的问好声。

“记住,到了那里,你便是我。碰到了谁,都不必主动问好。你只要记住一点,只需要镇定的往前走就好了。其他的,都交给孙寅就够了。”

小姐的叮嘱就在耳边,小红自然不敢违逆。她此行是代表小姐,当然不能丢了小姐的面子。

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小红深吸一口气,昂起头,只管大步向前,任由那些人影从眼角滑过。

小红一行人来至大厅,那引路的仆人也自动让出路来,躬身静待小红走进大厅。

小红也曾随小姐来过一次赵家,那时还是为了准备迎接赵夫人从乡下过来时,小姐特地到赵家来关心修缮进度的。

屋子的布置,古朴素净,毫不张扬,屋内甚至除了青瓷那独特的一点翠,即是满眼的黑。

今日的大厅一如当时,只是到处点缀着耀眼炫目的红,在一片黑色中更是显眼。

小红第一次来时,便不喜欢这里。这次亦然,原来是黑得压抑,现在更是红得刺眼。

只见一个身穿锦色红地的贵妇人,头戴金钗,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来至门前相迎。只是那满眼的笑容,在看到小红的那一刹那都烟消云散了。

赵夫人听来人回说,尤家来人了,还有好大的阵势。赵夫人就会心一笑,心想那个小丫头还敢来。她既然想重温一下三年前的悲剧,她自然不能让客人失望。

“赵夫人好,这位是我们小姐的丫头小红,特地替我家小姐来给赵夫人道贺。”孙寅还未等赵夫人问话,主动上前一步,表明身份。

不出所料,赵夫人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再也不见刚才的得意。但毕竟是经过事情的老人了,赵老夫人立刻收起了失望,略点了一下头,回说,“多谢你家小姐费心。”便带着丫头,回身走了。

见状,孙寅探到小红耳边,笑道,“怎么样,很爽吧!看到她那副表情,活生生被耍了。”

两人相视一笑,小红这才放松下来。

“在那里不用顾忌自己的身份,谁也不会比谁高贵多少,唯一不同的只是一个‘权’字。往日他们怕我,也只是因为那个‘权’字。今天‘权’就在你手里,怕的该是他们。”

小红走进大厅,放眼望去,那些人果然并不可怕,反而有一堆人都向她投来畏惧的目光。小红环视一圈,碰到的眼神,他们或讨好,或不屑,或害怕,或无视,或示好……却独独不能再让小红害怕了。

小红也无意和那些人攀谈,只是那些闲言碎语总是不自觉的跑到耳朵里,但是也休想再影响她的心。

孙寅好奇的看着不一样的小红,这一刻好像她真的变成了小姐,小姐往日就是这样,她好像在这里,但是这里个每个人都进不到她的心里。那淡然的眼神,那似笑非笑的脸庞,那傲视一切的高贵,都透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高喊,“行礼”。身穿传统喜服的赵逸轩便牵着红绸,缓缓走了出来。大喜之日的新郎官,脸上却找不到合乎身份的喜悦,相反眼神游移着,好像在找着什么。

赵逸轩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寻找什么,找到了又有何用。难道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另一个女人成为夫妻?难道他要看到她或心碎,或惋惜,或无谓的眼神吗?每一个都足以让他心痛。

在将要放弃寻找时,不幸的赵逸轩还是发现了那个人,那人的状态像极了相思,总是神游万里的样子,世间的俗事好像都浸染不了她那颗水晶玻璃心。

然而稍稍扬起的喜悦在眼睛聚焦时就散尽了,那不是她。赵逸轩却也同时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她,至少在她心里他还能永远留下那个决然孤单的背影。

接下来,赵逸轩如同人偶般机械的完成了整个过程,耳边嬉闹的声音,或是那充满大厅的喜气,都半点进不了他此刻冰封的心。

小红从来没想过看着自己有一天会亲眼看着赵逸轩成亲,这一刻无疑是残忍的,它打破了小红做了五年的梦。短暂的心痛过后,更多的却是怅然若失。这就好像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满心喜欢的大泡泡破了,那绚烂夺目的色彩,突然消失了,当然会难过。但是细想想,大泡泡毕竟还是泡泡。永远是看得见,摸不得。从来未真正拥有的东西,没了,也只是深深失落罢了。失落后,竟然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原来没了泡泡的世界是那么开阔,还有真实。

“礼毕,送入洞房。”随着那声高亢的男声响起,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了。

“等等!”不知从哪里响起一个声音,众人都寻找着那个声音的源头。

只见,孙寅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了出来,缓步至赵夫人跟前,躬身一揖,“赵夫人,请恕我冒昧打扰。只是我们家小姐特地吩咐过,要我务必在赵夫人和”说着孙寅望向赵逸轩,“和赵少爷的面前,送上这份精心准备的礼物,以祝贺赵少爷大婚。”

闻言,赵夫人还来不及说什么,赵逸轩却早就停下了脚步,回身静静看着孙寅。

孙寅不急不忙的给小红递了个眼色,小红会意,几步来到身前,缓缓打开盒子,将盒盖递给旁人,望着赵夫人说道,“小姐身体不适,又不能错过赵少爷的婚礼,这才派我来送上贺礼。来时小姐还特地吩咐一班护卫开道,隆而重之。”

接着,小红郑重其事的从盒子里取出一只造型奇特的玉杯,小心翼翼,生怕将杯中之物洒了出来。

“我们小姐说,自古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古代典故里也有君子以水为礼相赠的。今日以赵少爷之人品,自是当得‘君子’二字。而以赵夫人的刚毅决断自然当得起‘女之丈夫’。所以,今天送给赵家的贺礼必然不能是平凡之物,也不能拾古人之慧。”说着小红特意将杯子放低,环绕一圈,让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杯中清澈如无物,便是半杯水而已。

尤家大小姐送的礼,再轻微古怪的,众人也必不敢责难,都连声称赞巧妙。

“这杯中只有半杯雨水,是前几日下雨时,小姐亲手接的。”小红将杯子双手捧着,立在赵夫人几步之前,“我们家小姐说,这雨水是上天精华所化,这未落地的雨水更是洁净,比得上世间任何珠宝。重要的是……”小红笑着望向赵夫人,“更重要的是,唯有这天地蕴化之物才不污赵家的清明。”

一番话下来,表面上句句都是夸奖的词句,赵夫人更是不好说什么,只能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吩咐左右,“快将尤小姐的一番心意收起来吧。”

闻言,小红摇头笑道,“不用忙了。”

只见小红转身走向门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杯无根之水倒了下去。顷刻间,杯中水已是倒得干干净净,有的水珠还兀自在地上滚着。

这下赵夫人终于找到了发火的机会了,立马竖起眉毛,厉声责问道,“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你家小姐的意思啊?”

要是在平时小红早就被这严厉的声音吓坏了,但是今天的小红不同往日。孙寅本想替小红说完,可是还没等他张嘴,只见小红缓步上前,将杯子放回盒中之后,还不忘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是的,这也是我家小姐吩咐的。我家小姐说,送水就是送水,怎么能用这金玉之器污了赵家的清誉。水自然是到了土里才是归宿,所以就不劳烦赵夫人了。”小红尽量复述相思的原话,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幸好还读过几年书。

“哼!好好好!”赵夫人在这种场合就算是有满腹的气愤也不好发作,只好逼着自己挤出几个字算是回应。

水,那日的水,天上的雨水,眼中的泪水。这些对相思来说都是耻辱吧!所以今天她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将那耻辱都还给赵家。

沈君狂在大门外徘徊着,徘徊着。他没想到,在办公室是心乱如麻,回到了这儿,还是如此。

他想回来,看看相思。可是,他又怕回来,看到相思。

相思站在门口看着门缝里透出的那个颀长的人影,从这边踱到那边,又从那边踱到这边。

今天,对相思来说还真是漫长。天刚蒙蒙亮时,相思就被窗外的鞭炮声吵醒。春风拂面,相思几乎都能闻到远处飘来的火药味道,这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勾起了相思的回忆。回忆中的火药味道永远夹杂着挥之不去的血腥之气,所以相思厌恶这种世俗中喜庆的象征。

送走了小红和孙寅的相思烦闷而孤寂,心乱如麻。往日如同映画片一样清晰的一遍一遍重现,渐渐的,相思觉得那些曾经浓烈的往事,沾染上了往日的气息,统统都变成了故事,一个无关痛痒的故事。

她突然成了一个彻底的旁观者,无力改变,也无意重来,一切都彻头彻尾成了过去。那些曾经的美好,又或者是伤心,还有故事中那个青涩的少年,和那些酸涩的爱情,都已无所谓。

沈君狂心情忐忑的望着街拐角,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他就应该能看到相思的车队从那里出现。

果然,没过多久,在列队整齐的卫兵开道下,那辆熟悉的黑色大车缓缓驶来。

孙寅一眼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沈君狂,还未待车子停稳,就急忙打开车门,跑到沈君狂面前。

“大哥,怎么在这里站着?”孙寅当然猜到了沈君狂是在等相思,但是开场话总是这么明知故问。

沈君狂没有答话,实际上,他现在是无心回答,只是死盯着车门。眼见着,小红从车上下来,沈君狂好像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似地。

孙寅眼见刚才还莫名紧张的沈君狂在看到小红的那一霎那,眼睛都亮了起来,紧抿的嘴角也放松下来。

“小姐呢?”沈君狂简直一个早上都在想象相思再次出现在赵家的情形,或悲或喜,但是每个结果都足够痛伤他的心。但是眼前的情形却让一向自认了解相思的沈君狂如坠雾中。

相思卓有兴致的观察着杯中的茶叶片,随着茶水兜兜转转,却总也跑不出茶杯这方寸天地。

“哈!”

相思笑了,笑这个天地间自诩高贵的人类,竟也如同这茶叶般,兜兜转转世上一生,却终也逃不过这方寸天地。如果有个洞察万物的神,也是这样俯瞰着天地,也会发笑吧,笑这些卑微可怜的生物,狗苟蝇营的一生。

“小姐,我们回来了。”还是孙寅先开口回了相思。

而一向毫无顾忌的小红,此刻正因为发红的眼圈逃避着相思。而沈君狂倒是用着一种探究的眼神观察着相思的背影,妄图从这个“单纯”的女孩身上读出更多的不为人知。

“哦!”等待许久的相思,回转过头来,笑盈盈的看着对面的三个人,并不见为了沈君狂的无故出现而惊讶。

“礼物送到了吗?”相思看似更关心的是这个,几乎都没有朝沈君狂的方向看过一眼。

闻言,孙寅又想起了赵夫人被气得铁青的脸,还有那强颜欢笑的狼狈,不禁笑了出来。

由孙寅那幸灾乐祸的表情,相思大概能猜到七八分了。

“可惜,我的相机被摔坏了,不然的话,倒是能亲眼看看赵夫人的狼狈相。”相思不无惋惜道。“小红,亲眼看着赵夫人出丑是不是很爽?”突然,相思话锋一转,问起了一直未曾开口的小红。

“我……”突然被问,小红一时慌乱,吞吞吐吐半天,也只有一个“我”字。

相思看出了小红的难堪,挥挥手道,“你也累了,下去吧。”

此言一出,小红如逢大赦,躬身一揖,逃也似的跑开了。

孙寅见小红下去了,看了一眼还未开口的沈君狂,也默然退下了。

“我是不是太残忍了?”待众人离场,相思终于问出了口。

其实,一早上,相思最担心的就是小红的心情。现在看来,让她亲身面对破裂的梦境,终究还是伤到了她。

“啊?”沈君狂也被这突然的问话问蒙了,完全不知相思所指。

“眼睁睁看着不可能触及的美好破裂,虽然能让那人及时清醒的,但是当时还是会痛的,会很痛很痛的。”相思倒是很少这样清清楚楚的剖解别人的内心。

“那也是你的心情吗?”沈君狂从来不在乎除了相思之外的他人的心思,当然不会深究相思口中的那人是谁。他关心的,在乎的永远只有相思的那颗心。

闻言,相思莞尔一笑。她莲步轻移至沈君狂身前,轻握住那因紧张或关心或气愤而紧紧握住的大手,似笑非笑的凝视着表情严肃的沈君狂。

突然,相思探过头去,掂起脚尖,轻轻吻住了沈君狂的唇。相思本就身材娇小总有几分南方女子的纤柔,沈君狂却是典型的高大粗犷的北方汉子。身材上的劣势让相思的这一吻并不轻松,但她依旧是那么闲适,就像是在做一件重复过千万次的事情。反观,沈君狂竟像是被这个吻震惊住了,僵直的立在那里,肌肉紧绷着,像是生怕稍一松懈整个人就要瘫软到地上。

那个吻,像是刹那,又更是永恒。

相思终于离开了那两片温暖的嘴唇,嘴角依旧挂着一抹笑意,只有从那绯红的脸颊上,才能看出对于这个人生中的初吻,这个女孩像平常姑娘一样也是羞涩的。

“我说过了你是我的,现在盖了章,你一辈子都跑不了了。”相思用着一贯的霸道,述说着心底最深的柔情。

而沈君狂却依旧停留在那个吻给他的震撼里,“你是我的”,多熟悉的词句啊,同样的不容置疑。当年的那个女孩也曾经在男孩耳边这样呢喃过,永世不忘。

单纯的一个吻,简单的一句话,沈君狂却觉得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竟就这样静了下来。

刹那间,天地在沈君狂眼里完全换了副样子。风是暖暖的,还带着怡人的花香。天像是撤去轻纱遮挡似地透亮的蓝,耳朵里重又有了鸟叫声,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兴奋的述说着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在明媚的春日里站着,一个入神的望着那个如羞涩大男孩般傻笑的男人,面似桃花。一个出神的望着如黛的远山,眼若晨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