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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游(五)

“玄藏,你要去当饵?不行!绝对不行!”玉涟心虽然总跟玄藏拌嘴,但两人心里还都是在意着对方的,玉涟心立即否决玄藏的话,说道:“你又不愿意杀人,你别去了。”

玄藏说道:“那你说吧,你要派谁去?”

“我不决定,我要让他们自己选?”

“你这就不现实了吧?谁会主动走向死路?”

“那得试了之后才知道。”

翌日,范阳大营,玉涟心顶盔贯甲,白缨飘洒,威风凛凛,站在校场高台之上,手拄一把仪剑,看向台下,只见得台下站得整整齐齐一万人,个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将士们,你们这些年,随孤东挡西杀南征北战,建立了不世之功,你们辛苦啦。”

“为殿下而战,不辛苦!”

玉涟心往旁边看了一眼司马奉孝,见司马奉孝投过来一个肯定的眼神,于是继续对士兵们说:“将士们,孤,不瞒着你们,斥候得到了休息,有一支伏兵,要在我们的行军路上伏击我们,他们藏在暗处,而且,出云州的两条路,都有伏兵,我们要走平原的开阔地,那里最适合骑兵作战,但是,需要有一队勇士做诱饵,引出伏兵,而后,主力的骑兵才可以出战,将伏兵消灭。做诱饵的战士,九死一生,所以孤不强迫你们,这件事上,孤要听从你们的意见,愿意来的,站出来,不愿意,孤也不勉强。”

台下一万人,安静得像是一片树林,不一会儿,从第一排站出来一个人,行了一个叉手礼,对玉涟心说道:“小人黄三儿,卢龙人氏,小人从小就胆子大,愿意一试!”

旁边的人立马叫他道:“黄老三,你疯了!你出什么头啊?就你一个人站出来,你装什么英雄好汉,你自己嫌活得长了是不是?”

“我才没疯呢!”黄三儿喊道:“兄弟们,庆功宴的时候,记得给老子洒一碗酒!”

黄三儿站出来之后,又站出一人道:“平城丁仪,愿陪黄兄弟一同做饵!”

“老丁,你!你不是家里独苗吗?你跟着捣什么乱?回去!”

“家兄丁正,战死前对仪说,咱们爷们儿把该打的仗都打了,咱们的子孙后代就不用再打了!咱们不往前冲,咱们的子孙就要面对敌人的刀剑!丁正今日战死,不为军功,只为将来!我丁仪,当继承兄长意愿,为大齐的万世太平尽职尽责!”

“朔城崔浩,请战!”

“幽城段俊请战!”

“东胡人拓跋山,请战!”

转眼之间,已有千余人站了出来,自愿作为钓伏兵出击的鱼饵,玉涟心颤着声音说道:“涟心,谢过诸位!”

玉涟心从高台上下来,看向玄藏,玄藏端着肩膀说道:“好吧好吧,我承认我错了,我就上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有这种程度的觉悟?”

“很奇怪吗?他们啊,都有着哪怕牺牲了也要守护的东西,他们都知道,一旦敌人打了进来,眼下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那些东西,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太平。”

东齐黄龙七年九月中旬,玉涟心率军出北原,逢万余伏兵,尽灭之。

残阳下的战场,无数的断肢残骸散落在荒原上,士兵们捡拾着敌人的兵器与铠甲,几个全身重甲的战士押着俘虏来到玉涟心面前,玉涟心看着这个被改造得几乎没有人样的家伙,澹定地询问道:“叫什么?”

“长孙齐。”

“为什么加入这伙人,跟我东齐军作对?”

这个名叫长孙齐的机关改造人闭口不言,玉涟心用刀指着他说:“我劝你最好是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不然我让你后悔为什么要活着。快点告诉孤,为什么要跟东齐作对!”

“是因为,因为不服!”长孙齐喊道:“皇帝他大肆剿杀武林,我们被逼得没活路,只要还在东齐呆着,我们永远都做不回人上人,要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就得推翻东齐朝廷,推翻新政!还有,东齐公输羽造的那个火器,让我们十几年苦练的功夫都成了泡影,凭什么啊!凭什么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几年苦苦熬过来,练得一身本领,敌不过一个拿着火器的庄稼汉,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所以,我选择了接受改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火器已经伤不到我了,如果不是被你们一大群人一拥而上,强拆了机关手臂,我才不会被你们俘虏呢!”

“你觉得不公平,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不公平。”

玉涟心走下来一脚将他踹倒,训斥道:“当人上人,压迫穷苦百姓,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那些黔首,生来不就是受压迫的吗?凭什么让他们翻身啊?你也是个武林之人,你也做了人上人,你怎么能背叛了武林!”

“你这混蛋,那你可知道有一句话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没有人生下来就应该高贵,也没有人生下来就应该低贱!你冥顽不灵,利欲熏心!”

玉涟心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新政推行后,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大清洗,把那些贪官污吏杀了一批又一批,把那些反对派杀得人头滚滚,却还是有无数的反对者站出来,因为新政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不希望有人可以站起来堂堂正正的做人,不希望贱民奴隶可以通过军功获取爵位翻身,这种思想没有办法阻止,因为思想是看不见的,玉涟心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看见一点苗头,就斩掉那一点苗头。

“来人,把他身上的铁壳子扒了!”

“是!”

玉涟心不再过问,她清楚地知道,这些人不会开口,于是决定把俘虏全部烧死。这时候,有一个人大喊道:“殿下,殿下别杀我,别杀我,我能说!”

玉涟心看向他,笑道:“你能说?那你说说,是谁给你们改造的?”

“殿下,说出来,能换条命吧?”

“别废话快说!”玉涟心把刀指向了他的眼睛。

“殿下,别动刀,别动刀!你把那玩意儿从我眼前拿开!我说,我说!那个人叫宋溪!他就在狼居胥山的山下面,那里面有一个地下室,进出口非常隐蔽,如果不打开,没有人能找到。殿下,实不相瞒,那一日,你封禅狼居胥山,我们就在下面,当时你们人太多,我们又经历了重创,所以不敢出来。殿下,殿下,您放过我,您饶我一命,我求您了!”

“殿下!小的可以给您当牛做马,给您当奴隶也行,只要您饶我一命,小的可以为您上刀山下火海,让小的给您效命吧殿下!殿下,小的求您了!殿下饶命,饶命啊!”

那人磕头如捣蒜,每一个头都重重地磕在地上,一旁即将要被烧死的俘虏们唾骂他道:“真是个没骨气的家伙!软骨头!懦夫!贪生怕死的懦夫!宋先生瞎了眼,给你做了改造!懦夫!懦夫!”

那人不理睬其他人的唾骂,继续向玉涟心磕头求饶,痛哭流涕,玉涟心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小的不敢有半句假话,真的,殿下,您相信小的,小的不敢隐瞒。”

玉涟心叫他起来,让人把他带了下去,而后对随行的司马奉孝说道:“那些俘虏纵然是铁骨一副,不过,这个磕头求饶的人,才是真英雄,他深刻地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面子名声不重要,命才重要,命没了,什么事都没有机会做了。”

“韬光养晦,卧薪尝胆,这样的人,才可怕,不是吗?”

“是啊。”

玉涟心处理完了俘虏,就收拢部队,继续北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