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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反镇叛(一)

火,蔓延在寂静的旷野上。枯草,连同着敌人的尸体,一同在烈焰中化为灰尽。

一阵秋风吹来,火又蔓延了几丈,直到烧无可烧,才渐渐熄灭,留下一片漆黑的焦土。

玉涟心骑在踏云骥的背上,冷漠地注视着面前的瀚海,水中倒映着天际的火烧云,一面旗帜被士兵扯下来,递到玉涟心面前,士兵向她禀告道:“殿下,这是室韦王庭的旗帜,已经被咱们缴获了。”

玉涟心澹然地叫他把旗子收好,而后询问着斩获如何。

“统计出来了吗?”

“禀告殿下,我军此役,斩首十一万五千五百零三级。筑京观吗?”

“记功之后,筑上。”

之前瀚海附近有一座京观,是用八部的人筑成的,后来被室韦人拆了,现在玉涟心再次打到了这里,又将室韦人的首级堆在了老地方。

“离狼居胥山不远了,这一次,我要把那些机关军团彻底铲除,让他们从世上,永久地消失。”

玉涟心握着刀柄,眼神中的狠戾,无法隐藏,远离战场的她,从来不会露出这种眼神来,可一上了战场,就好像某个沉睡在她体内的灵魂被唤醒了似的。

千鹤军的旗帜在晚风中飘扬着,骑兵们长槊上的白缨,现在变得艳红,在风中摆动着,像跳跃的火苗。

骑兵们的铠甲已经成为了沉重的负担,厮杀了一整天的他们,累得再难挥动笨重的马槊,但只有玉涟心下令就地休息的时候,他们才会撂下武器,躺在地上享受着短暂的宁静。

这,就是铁一样的纪律。

司马奉孝策马从后方来到玉涟心的身边,行了个叉手礼,恭敬地对自己的这位主公说:“恭喜殿下旗开得胜,首战告捷,室韦人又被歼灭了一部。另外三路大军,只怕再难有斩获了。”

玉涟心冷眼看向远方起伏的山岭,对司马奉孝说道:“那里就是狼居胥山,当初我祭拜天地,刻石记功的地方,也是我被赐予公爵爵位的开始。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没有道理,谁能想到我这样的丫头片子能够进位诸侯,哈哈哈,造化弄人啊。军师,此战过后,我,应该怎样面对皇帝陛下?”

“物质上的赏赐,您可以全盘接收,但如果陛下要晋升你的爵位为王爵,您千万要记住,一定,一定,一定要推辞不受,加王爵也好,加九锡也好,您断不可接受。”

“孤明白了。奉孝,有你替孤想事情,孤觉得轻松了好多啊,你,让孤飞跃起来了。”

“殿下,您现在,只需精研兵道武艺了,勾心斗角的事,臣来办。”

“传孤的命令,全军歇息一晚,翌日清晨前往狼居胥山,孤,要将这群叛逆分子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玉涟心威严地下达着军令,她,越来越有大将军的风范了。

塞外的夜,很宁静。

宁静往往代表着不寻常,越是没有声音,越有可能潜藏着危险。

大军驻扎下来之后,玉涟心便命人挖掘壕沟,布置鹿角,拉起了铁丝网,在营地外筑起了一道工事。这铁丝网是公输羽的杰作之一,拉起来之后,在黑夜里难以发现,被铁丝网纠缠住的人,很难脱身,当然了,这东西并非难以突破,用铁钳可以掐断,身披全套重甲的战士也不用怕铁丝网,但铁丝网的后面通常是东齐军的射手,他们利用这种东西,就能迟滞住大批敌人的靠近,而后射杀近前的敌人。

室韦人,此前更是没见识过这种东西,他们若是贸然来袭,只会死伤惨重。

营寨的四角皆搭建望楼,每一望楼有哨兵轮流看守,即便是夜晚,也有部队轮换着巡逻,以防敌人的夜袭。这正是玉涟心谨慎的地方,她不给敌人留出任何的可乘之机。

士兵们对于修筑工事颇有抱怨,心说这不过是休息一个晚上,有必要把工事修得这么完备吗?敌人刚刚被斩首了十一万多,哪里还会有胆子来偷袭呢?

他们这样去想倒是无可厚非,但玉涟心作为一军统帅,若也是这样想,那就大事不妙了。

夜幕之下,潮水般的人围在了营寨周围,他们贴着地皮,身上扎着枯草,缓慢地往前蹭着,蹭着,知道距离营寨三十步的时候,望楼上的哨兵才看到有异常,于是立刻擂鼓敲锣,向营内发出警报。

“敌袭!敌袭!”

巡逻队分出一部分人立刻赶到营寨的木墙后,用随身携带的弓箭向被铁丝网与壕沟阻滞的敌人射击,另一部分人挨个帐篷喊人起来。中军大帐里,玉涟心撩开帐帘子,按着腰间长刀走出大帐,召过来一个急匆匆奔跑的士兵道:“怎么回事?”

“回殿下,有敌袭!”

“去把敌人规模探清楚!”

“是!”

营寨外,交战激烈。

千鹤军的射手们靠营墙作为掩体,射杀着试图翻越铁丝网的室韦人,营寨外面惨叫连连,不少室韦人中箭身亡,其余的室韦人就把死人搭在铁丝网上,自己踩着死人翻越过去,但立刻就掉进了挖好的壕沟里,壕沟内遍布铁蒺梨,人踩了上去,扎得脚底流血,难以行动,陷进去的人立刻回头向身后的室韦兵喊道:“别进来,有陷阱!陷阱!”

其余人见状,只得前往营门进行攻击,但营门前摆放了许多鹿角,阻挡不了他们前进,这些前来袭营的室韦人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冒着箭失去搬来这沉重的鹿角,营墙上的千鹤军射手立即瞄准鹿角处放箭,射杀搬动鹿角的室韦人。

“盾牌顶上去!做好掩护!”

室韦人的盾牌是便于骑手携带的小圆盾,防御面积不够大,对于流失无法全方位的防护,还是有倒霉的人被箭射中。

室韦人的弓箭手举弓回射,奈何千鹤军皆着铁甲铁胃铁面具,室韦人的骑射弓难以对其造成杀伤。

眼见得前方死去的室韦人越来越多,袭营的室韦部队军心开始动摇,有人不敢往前冲,有人萌生了退意,此时,千鹤军的大部队已经抵达营墙,纷纷登上墙后的阶梯,朝外面放箭,营墙上箭如飞蝗,铁丝网附近的敌军被成片成片的放倒。

“退吧!快退,打不了!”

室韦人统帅大喊着,带着好不容易潜行过来的部队撤了包围,丢下了几千具尸体,仓促地撤退了,在他们撤退之后,玉涟心立即派出了斥候部队尾随跟踪,想要探清楚这支室韦人的大本营在何处。

她,本来睡觉就浅,被室韦人这么一闹,彻夜难眠,一股火窜了上来,气得她大骂一声:“敢扰人清梦,我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夜尽,天明,凛冽的秋风吹了一夜,厮杀后的血迹已经干涸,营寨外的沟壑里以及铁丝网外,堆积了无数室韦人的尸体。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千鹤军将士打开营寨的大门,挪开鹿角,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来,开始清理死尸。

组成营寨围墙的木栅栏被一片一片的卸下来,望楼拆开成几个部分,帐篷收了起来,一并装上了马车,由驮马牵引着,随部队行动。一阵风刮来,只有枯草在风中摆动,那里已经没有了千鹤军的营寨,彷佛从未有人在这里驻扎过一样。

玉涟心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前面,两侧的精锐骑兵高举旌旗,威风凛凛。马蹄踏过荒原,大地都在颤抖,他们像是来自地府的使者,准备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拉入无间。

远处回来一名斥候,打马来到玉涟心面前,翻身跳下了马背,拱手行礼,对玉涟心禀告道:“殿下,已寻到室韦人的行踪!”

“前头带路!”

“诺!”

斥候走在最前,纵马疾驰,玉涟心率军紧跟其后,万名精骑在荒原上策马奔腾,扬起一路的烟尘。行出五十里,斥候道:“殿下,就在前方了!”

玉涟心立即勒马停住,身旁的士兵摇了一下大旗,示意后方的部队停止,一万名骑兵列成了横一千纵十的长方形阵型,等待玉涟心的下一个命令。

其余的斥候也赶了回来,对玉涟心禀告道:“殿下,室韦人正在休整。”

“知道了,你们去休息吧。”

斥候们下去之后,玉涟心向身后的骑兵们下令:“前进。”

一万名骑兵慢步向前走着,逐渐从土坡后面走了出来,不断地逼近室韦人营地,而后从走转变为战马的快步走,就这样走出去几百步,离室韦人的营地只剩下二百步了,室韦人也已经察觉到了玉涟心部队的逼近,开始做出迎击的准备,就在这时,玉涟心用鞋跟磕了一下马肚子,这胯下踏云骥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身后的骑兵们立刻从快步走加速到全速冲锋的状态,手中举起来的马槊在这一瞬间放下来与地面水平,一众剽悍的骑兵排山倒海一样朝室韦人的营地冲杀过来。

“快上马!准备迎敌!上马迎敌!”

室韦人的岗哨高声呼喊着,忽然一道白光闪过,那人当场身首异处,一众从睡梦中醒来的室韦人举着刀从帐篷里冲出来,就看见一员女将,胯下白马,掌中一杆白缨长槊,左右击刺,舞如梨花,浑然若雪,三尺长的槊锋抖出无数虚影,沾着的死,碰着的伤,她跃马从敌营中杀出一条血路,后方的骑兵紧跟着她,架着马槊如疾风扫落叶般踩平了室韦大营。

槊骑兵撕裂敌营后,后三排的刀骑兵冲杀进来,给那些漏网之鱼迎头一刀,砍下头颅,整场战斗持续了不到一刻钟就宣告结束,玉涟心拍马折回,与部队会合,唤来左右道:“检查伤亡,清点斩获数量!”

“是!”

从后方赶过来的军师司马奉孝策马而来,对玉涟心道:“殿下,有最新的报告,您看看吧。”

“怎么了?”玉涟心接过来军报,打开一看,说道:“乙羽将军身染重病,难以进军,现在只有两路大军可以随我一起围剿室韦人了?乙羽将军身子骨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病倒?”

司马奉孝道:“殿下,这个势头不太对,染病的不止是乙羽将军,他那一路的部队与途经的地方,都有许多人染病,我怀疑是瘟疫的前兆,殿下,咱们千万要注意啊。”

“瘟疫,的确很棘手啊。”

“殿下,往后打完仗,不能再筑京观了。得烧,否则尸体积累在一起,腐烂之后,会滋生出害人的秽物。”

“我明白的,”玉涟心澹澹答道,“但乙羽将军那一路应该不是死尸聚集引起的疫病,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明确,我们要谨慎预防,通知军中医生,趁休整的时候,给士兵们查一查。”

“是。”

玉涟心望向不远处的狼居胥山,用马鞭指着那里,说道:“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