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老子没把他当儿子的话，他还能活到今天吗？”袁鲲大叫道，到了今日他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了，“我恨只恨，当初没狠狠心溺死这个小兔崽子，也可少了这数十年的煎熬了。”袁鲲眼底杀过一丝寒意，似乎真的回到了那个午后，那个困扰了他半生的午后。
“呵……呵……呵……”相思冷笑两声，“你当真可怜，就算你把他娘关了一生，又用他爹威胁了他娘一生，结果也只落得个为别人白养儿子的下场。”
“什么他娘、他爹的，你他娘的瞎说什么呢？”面对相思突如其来的逼问，袁鲲怔了一下。旋即，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嘴里骂骂咧咧的，对着相思怒目而视。这在袁鲲看来是男人一生最大的耻辱，此刻提起，对于落得如此境况的他无异于雪上加霜。
“哼！你关了姓宋的一生不就是为了逼着你夫人就范吗？”见状，相思不但没被吓住，反而步步紧逼过去，直戳向袁鲲的痛处。“哈……哈……哈……”就在袁鲲将要反击的当口，相思故意讥笑数声，迎上袁鲲的金刚怒目，反激道，“你果真可怜得紧，连自个儿的媳妇都要靠别的男人方能留得住！大抵世上的坏人都如你一般，总有些世人无法体谅的苦楚，方能积攒下这许多仇怨，才能犯下那世人共诛的丑事！”一番话下来，竟将袁鲲推上了世间第一恶人的位子了。
“你……你……”，要论蛮力，即便是眼下，十个相思也不是袁鲲的对手。只是袁鲲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向来口拙的很，往日对着犯了错的部下也是打骂了事，他又何尝遇过此等场面，无奈满腹的话，就憋在嗓子眼里出不来。气极的袁鲲却只能以手怒指相思，脸色紫涨，胸口越发紧得厉害，还伴着阵阵抽疼，身上更是没了力气。
“你……你这，妮子。”袁鲲吃力的由牙缝里恶狠狠的吐出这几个字，“好毒……好毒的嘴！”说完，就连一直指着相思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胸口的剧痛迫使袁鲲双手紧捂着胸口，一直努力挺直的身体，似乎在维持着最后的一点尊严，此刻也不得不蜷曲起来，以祈求稍解病痛之苦。
“好毒的嘴，”见状，相思却是粲然一笑，回敬道，“再毒的嘴也抵不上袁伯父啊！你言语之间即可置人于死地，顷刻之内便可颠覆海内，而且……”相思刻意一顿，斜乜了袁鲲一眼，“而且袁统制是最擅取无力自保的妇孺之命的，不是吗？”
“哼！”闻言，袁鲲自鼻子里冷蔑出声，虎目圆睁，怒斥道，“要杀便杀，何必弄这些个乌糟糟的屁事来腌臜了老子！”此刻的袁鲲受尽相思言语侮辱，且兵败身缚，早不求活着了。
“好！”正好相思也早失了耐性，干脆一次将事情讲明，“当初你为了坐收渔翁之利，围了王府，逼死我母亲，这难道也是乌糟糟的屁事吗？”眼见着袁鲲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气极的相思也顾不得涵养了，嘴里也跟着袁鲲一味乱骂起来。
“啊……哈……哈……”谁曾想此言一出，竟引得袁鲲拊掌大笑，“哈……哈……哈……”袁鲲指着相思笑道，“亏得我还叹你聪明，谁想，你也是，你也是……”还未等袁鲲将这句话说完，“噗”一声一口黑血便喷了出来。袁鲲一时撑不住，身子便歪了下去。
还是孙寅眼疾手快上前护住了呆愣在那里的相思，免得相思受此污渎。“小姐……”孙寅问询的话语还未说完，只觉得腰间一个外力，旋即便被推开了。只见相思不管不顾的奔到袁鲲身旁，兀自对着犹自吐着黑血的袁鲲急吼道，“你不准死，告诉我，是你害死妈妈，是你，是你！”一旁的袁鲲却只有出气没了进气了，早已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嘴角却挂着一抹诡异的笑，那该是胜利的微笑。不管这毒是谁给的，总算是为他出了一口恶气。这下他袁鲲即便是死了也难清静了，必有人一日要念上几遍了。
“你？”老羞成怒的相思也顾不得脏，一把抓住袁鲲的脖领，“你不准死，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合该你是坏人，合该你是坏人的！”母亲的手札上明明写得清清楚楚，是他，是眼前这个人，数次威逼，以权势压人极尽侮辱之能事，这才逼得母亲抛下丈夫，扔下女儿，不得已三尺白绫了结性命。况且，就连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的桂嬷嬷也证实了，母亲就是被眼前这个可恶的人逼死的。母亲和桂嬷嬷是她生命中最不可能说谎的两个人了，如果她们两人的话都做不得数了，今后，相思真的不知该信什么了？
“你说，你说！”相思不管不顾只是使劲力气猛摇着气若游丝的袁鲲。生怕这样大的动作伤及相思自身，孙寅无奈得上前想要拉起激动的相思。谁知相思像是忘了孙寅，忘了这整个世界，此刻眼里只有那个还差一口气就要去见阎王的袁鲲和那个执着的答案。无所顾忌的相思更是一举挣开了孙寅的双手，重又拉起濒死的袁鲲，疯狂的叫嚷道，“你说，你说……”
“我是败了，败给了……”已知死期将至的袁鲲只想在生命终结时给眼前这个玩耍过自己数次的小女孩以致命一击，“败给了个丫头，可……可，你更可怜，”说着袁鲲黯淡许久的眼神，闪过一丝亮光，眼露笑意，“你连敌人……是谁，都，都不知……”还未及吐出最后一个字，带着半生荣辱，这个纵横沙场十余载，手上沾染着无数兵民鲜血的军人，无幸尊享马革裹尸的荣光，只落得魂丧此地，一个破落不堪，不见天日，斗大的囚室之内。
“喂！”眼见着袁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相思更是发疯似的抓起袁鲲，声声逼问着，“你个混蛋，你起来，你不能死，你……”此言未毕，相思觉得后颈一麻，身子一软，兀自倒了下去。
“哎！”不知该如何劝，又不能不劝的孙寅，正在犯难，一眼瞥见，相思身着的那件西式米白色绸子衬衣上竟印出点点红花。孙寅便知不能再等，只得出此下策。（未完待续）